长安城朱雀大街的晨雾还未散尽,街角的酒肆已飘出豆汁的香气。沈青玄攥着手里的桑皮纸,指腹在“江湖联盟商队”六个朱字上反复摩挲,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才猛地回头。他身上的青衫沾着露水,昨夜为了核对各派商货清单,几乎没合眼,眼下的乌青在晨光里格外显眼。
“沈兄可是等急了?”李瑁一身月白长衫,腰间悬着枚双鱼玉佩,身后跟着的随从正将三匹神骏的河西骏马拉到拴马桩旁。那马儿通人性,见了生人也不焦躁,只甩着尾巴轻嗅空气中的酒香。昨日在青龙寺的密会犹在眼前,这位曾被江湖人视作“局外人”的王爷,此刻却成了推动百门商路的关键人物。李瑁走近时,沈青玄才发现他袖口沾着些墨渍,想来也是忙了半宿。
沈青玄将纸卷收入袖中,目光扫过对面绸缎庄新换的幌子——原本绣着的“江南织造”下方,竟添了行极小的“昆仑雪蚕”字样。这便是三月来最显着的变化,那些曾被各门派视作秘产的物件,正顺着新辟的商路流向寻常市井。他想起去年此时,昆仑雪蚕绒在长安黑市能炒到一两绒换十两金,如今西市的绸缎庄却敢明码标价,虽仍不便宜,却已不是寻常富商遥不可及的物件。
“昨日议定的河西商队,各派都已备妥了货。”沈青玄引着李瑁往巷深处走,青石板路上的露水打湿了鞋边,“只是昆仑派那边还有些顾虑,他们的雪蚕绒历来只供皇室,如今要与丐帮的漕帮同路,怕是……”
“怕是觉得失了身份?”李瑁轻笑一声,抬手推开处不起眼的木门。院内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算盘声,十几个账房先生正围着巨大的沙盘忙碌,上面插着密密麻麻的竹签,红签代表已通的商路,黑签则是待开辟的险途。墙角堆着半人高的账簿,纸页边缘都已磨得发毛,却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用红绳分门别类捆着。
墙角的铜炉里燃着西域的安息香,驱散了潮湿的霉味。李瑁走到沙盘前,拿起支黑签往玉门关方向一插:“去年冬天,昆仑山下的牧民冻死了三成。他们的雪蚕绒再好,锁不住性命又有何用?”他指尖划过沙盘上昆仑山的位置,那里插着三支黑签,“我已让人送去二十车棉布,告诉昆仑掌门,商队每多走一趟河西,就能多换三十石粮食,足够山下三个村落过冬。”
沈青玄望着沙盘上横贯南北的红签,忽然想起上月在洛阳见到的景象。本该冷清的腊月,西市的胡商却排着队兑换开元通宝,他们驼队里的胡椒、乳香,竟都贴着“江湖联盟监制”的火漆。那时他才真正明白,李瑁要的从来不是简单的货物流通。他记得有个卖胡饼的老汉,指着商队的骆驼对孙儿说:“看,那是江湖人带来的宝贝,以后咱们也能吃上西域的葡萄干了。”
“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丐帮长老钱通掀着门帘进来,肩上的褡裳还在往下掉谷粒。他黝黑的脸上沾着尘土,显然是刚从城外粮仓赶来。“王爷,河南道的粮商们求见,说想跟着咱们的商队走陇右道。”他抹了把汗,露出胳膊上新旧交叠的疤痕,那是年轻时护镖留下的印记,“这帮老狐狸,前阵子还说江湖人不懂规矩,如今见着甜头倒跑得快。”
李瑁接过随从递来的热茶,指尖在杯沿画着圈:“让他们带着账本过来。告诉他们,入了咱们的商队,就得守江湖的规矩——不欺老弱,不贩私盐,遇上劫道的,咱们联盟商号的镖旗就是令牌。”他顿了顿,看向钱通,“尤其要跟他们说清楚,过路费分三成给沿途村镇,修桥铺路,或是救济孤寡,账目得让当地乡老过目。”
钱通咂咂嘴:“三成?他们怕是要心疼得夜里睡不着觉。”
“舍不得这点利,就别想走安稳路。”李瑁将茶杯往案上一放,水汽氤氲中,他的眼神亮得惊人,“去年陇右道山洪冲毁了三座桥,粮商们绕路多花了两个月,损失的何止三成利?咱们修桥铺路,不是为了施舍,是为了让路走得更顺。”
钱通刚应声要走,又被沈青玄拉住。“昨日收到岭南传来的信,五毒教愿意用瘴气解药换蜀锦。”他压低声音,指尖在沙盘上点了点岭南与蜀地的交界,“只是他们提出要跟唐门的商队同行,这两家……”
二十年前,唐门与五毒教因争夺一处毒草产地结下死仇,当年参与械斗的弟子如今多已成为两派长老,积怨深似瘴江。让他们同行,无异于在火药桶旁点火。
“二十年前的恩怨,总不能让瘴江边的百姓一直等着救命药。”李瑁将茶杯往案上一放,水汽氤氲中,他的眼神亮得惊人,“让唐门少庄主亲自押镖,再请武当的清玄道长同行。规矩是人定的,路却是要一起走的。”他看向沈青玄,“你再修书一封给五毒教主,就说联盟商号愿出三百匹蜀锦,换他们公开三种常见瘴气的解法,刻成石碑立在瘴江沿岸的驿站。”
沈青玄心头一震:“三百匹?这几乎是蜀地织造局半年的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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