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不能待了。”孟母把竹尺扔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天天听着哭丧,看着交易,孩子的心都野了。”
青林看着轲儿委屈的脸,突然明白历史的齿轮开始转动了。孟母要第一次搬家了。
搬家那天,青林背着最重的竹筐,里面装着孟母的织布机零件和轲儿的竹简。他们沿着泗水往南走,轲儿蹦蹦跳跳地跑在前头,手里拿着根柳条,时不时停下来问青林:“匠人哥哥,你说前面的村子,会有比私塾先生更厉害的人吗?”
“或许有,”青林喘着气,古代的土路比他想象的难走百倍,“但更重要的是,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轲儿停下脚步,认真地想了想:“娘说,要成为不用靠织布换粟米的人。”
青林笑了。他想起课本里说孟子后来周游列国,与诸侯论道,大概那时的轲儿,还不懂“大道”二字的分量。
他们在市集旁的巷子里租了间矮屋。新邻居是个屠户,每天天不亮就传来杀猪的嚎叫;对门是个卖陶器的,总能听见讨价还价的争吵。孟母原以为离了坟地就好,却没料到市井的喧嚣更能侵蚀人心。
轲儿很快学会了屠户的吆喝,甚至能用石子摆出猪肉分割的样子;他还跟着货郎学算账,用树枝在地上算几斤几两该换多少粟米。有天孟母织布到深夜,听见轲儿在梦里喊“再添一文,这陶罐就归你”,当场就落了泪。
“俺要再搬一次家。”孟母对青林说这话时,眼圈还是红的。她把刚织好的一匹细布叠起来,那是他们接下来的盘缠,“俺听说城西有间学宫,先生是孔圣人的再传弟子。”
青林看着窗外,屠户正在磨刀,寒光在石板路上一闪而过。他突然意识到,孟母的每一次迁徙,都是在对抗环境的引力。就像他实验室里的粒子,总要在无数次碰撞后,才能找到稳定的轨道。
第二次搬家比第一次更辛苦。他们要穿过整个邹邑城,青林背着轲儿蹚过护城河时,孩子突然在他背上说:“哥哥,你说人为什么要住在一起?”
“为了互相帮衬。”青林的裤脚全湿透了,“就像你娘织布,屠户杀猪,货郎运货,少了谁都不行。”
“可他们总吵架。”
“因为每个人想要的不一样。”青林想起实验室里的同事,为了数据误差能争得面红耳赤,“但总有一些东西,是大家都想要的。”
“是什么?”
“安稳,还有……活得明白。”青林说这话时,已经能看到城西学宫的飞檐了,青灰色的瓦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学宫附近的巷子安静许多。邻居不是读经的儒生,就是做笔墨生意的匠人。清晨能听见学宫里传来的朗朗书声,傍晚能看到先生们穿着儒衫在巷子里散步。孟母租了间带院子的小屋,虽然比前两处更简陋,却让她松了口气。
轲儿起初很不适应。没有了市集的热闹,他只能趴在院墙上看学宫里的学生背书。有天他跑回来,兴奋地告诉孟母:“娘,他们在念‘三人行,必有我师’!”
孟母的眼睛亮了,当天就把织布机搬到了窗边,让轲儿能时时听见读书声。青林则在学宫打杂,帮着抄写竹简,换些旁听的机会。他发现这里的先生讲课时,总喜欢说“礼”与“仁”,却很少提及宇宙的运行。
“你说的那些星星,真的在天上走固定的路吗?”轲儿在油灯下帮青林整理竹简,突然问道。他的手指已经不像在坟地时那样粗糙,沾着淡淡的墨香。
青林想起光谱仪还能工作时看到的星图:“就像马车要沿着车辙走,星星也有自己的轨道。”
“那人间的道理,也有轨道吗?”
“或许有,”青林看着油灯跳动的火苗,“但人比星星复杂。星星不会问‘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人会。”
轲儿沉默了,在竹简上写下一个“道”字。那字歪歪扭扭,却带着一股执拗的力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青林的打火机早就没了油,成了轲儿把玩的物件。孩子总好奇那金属壳子里藏着什么,青林只说那是“来自很远地方的星火”。孟母的织布机转得越来越慢,因为轲儿去学宫读书的时间越来越长,她需要更多的粟米买笔墨。
变故发生在一个雪夜。学宫的先生突然来访,神色凝重地对孟母说:“轲儿这孩子,资质过人,只是……他总问些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孟母的手捏紧了衣角。
“他问,‘仁者爱人’,那鸟兽草木算不算‘人’?他还说,‘天命’若像星辰轨迹般固定,人为何还要努力?”先生叹了口气,“这些问题,老夫答不上来。”
青林躲在门后,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自己不该用那些现代观念影响轲儿,可他忍不住。就像他忍不住告诉孟母,用草木灰泡水能让布更白;忍不住教轲儿用杠杆原理撬动沉重的石磨。
孟母送走先生后,没有责骂轲儿,也没有质问青林。她只是坐在织布机前,一夜未眠。纺车的吱呀声在雪夜里格外清晰,像在做一个艰难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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