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余晖,并非总是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欢呼。有时,它更倾向于一种深沉的、浸透了血与火的静默。
虚空中,“终末之巢”曾经盘踞的区域,此刻只剩下一片不断膨胀、缓缓旋转的碎片云与能量余烬。星萤族的净化光束如同最后的清道夫,穿梭其间,将较大的碎片进一步气化,中和着残留的寂灭污染。岩心族的工程舰则像勤劳的工蜂,开始打捞那些可能蕴含技术价值或特殊材料的较大残骸,它们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庄重。灵漪族的舰队依旧维持着“灵漪共振网”,但这网络此刻传递的不再是战斗指令,而是一种抚慰的波长,轻柔地安抚着所有幸存者激荡的心绪,分担着那份失去战友的沉重。
“守望者号”舰桥上,伊娜缓缓放下了敬礼的手臂,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凝视着主屏幕上那片毁灭与新生并存的星域,目光深邃,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连同那份刻骨的代价,一同烙印进灵魂深处。舰桥内的灯光柔和地亮起,照亮了每一位操作人员脸上混杂着疲惫、悲伤与一丝茫然的表情。胜利是真实的,但失去的空洞也同样真实。
(我们……做到了。)渊汐的意念传来,不像以往那般清冷如泉,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精神力高度透支后,以及情绪剧烈波动的共同体现。(以雷克斯……以所有牺牲者的名义。)
伊娜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在舰桥内响起:“是的,我们做到了。但这并非终结,渊汐。这只是我们迈出的,最艰难的第一步。”她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位舰桥成员,“清理战场,统计战损,收容所有能找到的……我方人员遗骸或身份标识。我们要带英雄回家。”
命令被迅速而无声地执行下去。一份份冰冷的战损报告开始汇聚到伊娜面前的数据板上。数字是残酷的,每一个减少的单位编号背后,都是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一个为守护这片星空而燃尽自己的灵魂。伊娜沉默地翻阅着,紫色的眼眸中仿佛有雷云在积聚,却又被她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
就在这时,一道凝实了许多的魂影,悄然出现在伊娜和渊汐的身侧。是紫月。她的形态不再如之前那般虚幻缥缈,虽然依旧并非实体,但轮廓清晰,细节分明,尤其是那双紫色的眼眸,重新焕发出如同星辰般内敛却坚定的光芒。她看着伊娜手中那块显示着触目惊心数字的数据板,眼中流露出深切的哀伤。
“不必为我担心,”紫月的声音直接响起,不再是意念,而是某种更接近实体发声的、带着奇异共鸣的灵音,只是这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沉重,“融合了那些……源自牺牲者的纯粹愿力,我的魂体暂时稳定了。但这份力量,太过沉重……”
她抬起近乎透明的手,仿佛想触摸那数据板,却又穿透而过。“每一份融入星网的信念,都带着他们最后的记忆碎片,他们的决绝,他们的不舍……我能感受到雷克斯推开我时的决然,能感受到那位灵漪族战士燃烧自我时的平静,能感受到无数战士在爆炸火光湮灭前,对这片星空的最后眷恋……”
渊汐伸出手,无形的灵漪之力温柔地环绕着紫月的魂影,给予着无声的支撑。“正是这些记忆与信念,构成了我们继续前行的基石,紫月。他们并非消失,只是化为了星网的一部分,化为了我们共同意志的一部分。他们的牺牲,赋予了‘守护’二字最沉重的分量。”
伊娜将数据板放下,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下,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悲伤留给以后,现在,我们有必须立刻处理的事情。‘终末之巢’虽毁,但归墟教团的威胁并未根除。那个寂灭主教最后提到的‘终焉仪式’和‘寂灭獠牙’,以及他们能在此地建造如此规模的堡垒,背后必然有更庞大的网络。我们必须从这些残骸中,尽可能挖掘出信息。”
她的目光投向主屏幕,锁定了一片正在被岩心族工程舰重点打捞的区域,那是原本“终末之巢”核心信标所在的大致方位。“尤其是关于他们如何定位并利用这颗黑矮星,以及……他们与那片被封印的黑暗之间,究竟保持着何种程度的联系。”
几乎在伊娜话音落下的同时,舰桥通讯官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惊异:“报告!接收到来自岩心族‘地核意志号’工程舰的高优先级通讯,他们……他们在预定坐标的深层残骸中,发现了一个异常结构!外部有极强的能量封印,但在巢穴最终爆炸中似乎受到了损坏,结构基本保持完整,内部检测到微弱的、非归墟属性的能量反应!”
伊娜、渊汐和紫月的目光瞬间交汇。
非归墟属性的能量反应?在一个归墟教团核心堡垒的最深处?
“立刻将扫描数据同步过来!命令‘地核意志号’暂停打捞作业,封锁该区域,等待专家组抵达!”伊娜迅速下令。
很快,详细的扫描图像呈现在主屏幕上。那是一个大约十米长、三米宽的梭形结构,通体呈现一种暗沉的银灰色,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如今已大部分黯淡破碎的寂灭封印符文。而在这些破损的符文之下,隐约能看到另一种风格的、更加古老而流畅的纹路。最令人惊奇的是,在多重扫描光谱下,能清晰地看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乳白色能量光晕,正从结构的内部隐隐透出,顽强地抵抗着周围残骸中弥漫的寂灭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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