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扫过身后那片如同被石化、丧失了所有生气的唐军残阵。眼神漠然,如同扫过一片被狂风肆虐过的荒芜沙丘。没有胜利者的睥睨,没有杀戮后的满足,只有一种源自洪荒星核深处的、对蝼蚁尘埃生灭的绝对漠视。
旋即,他的视线再次投向西方。越过那片新生的、死寂的琉璃平原,投向更遥远的天竺腹地。瞳孔深处,两轮缓缓旋转的暗金太阳虚影,冰冷地燃烧着,仿佛在无声地丈量着下一段……踏脚石的距离。
凶名起·金乌戾
疏勒河谷焚佛一战的消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攫住,再以超越烈风的速度,狠狠掷向大唐的每一个角落,掷向西域诸国的王庭,掷向天竺佛国的圣山!
信使的奔马蹄铁在驿道上迸溅出连串火星,却快不过人心口相传的惊悸与恐惧。官方的塘报尚在斟酌词句,试图用“天威浩荡”、“神火降世”等苍白字眼来粉饰这场超越凡人理解的屠戮,但那些亲眼目睹、侥幸生还的唐军士卒,却早已将最原始、最恐怖的画面,用梦魇和癫狂的呓语,刻入了每一个听闻者的骨髓。
“……金光!全是金光!遮天蔽日的金光!那些天竺妖僧……没了!全都没了!连渣都没剩下!地……地都烧化了!变成镜子!照得见鬼啊!” 一个被抬回玉门关的老兵,在伤兵营的草席上嘶嘶力竭地翻滚,指甲在胸口的绷带上抓出道道血痕,眼珠凸出,瞳孔涣散,仿佛依旧被那片琉璃地狱的倒影灼烧着灵魂。
“……拂袖……他只是轻轻那么一拂袖啊……十万!十万僧兵啊!菩萨罗汉都挡不住!那是阎罗!是焚世的魔神!” 另一个精神彻底崩溃的校尉,被铁链锁在营柱上,口水混合着白沫从嘴角流下,只会重复着“拂袖”和“十万”这几个破碎的音节。
流言在恐惧的滋养下疯狂滋长、扭曲、发酵,最终凝聚成一个令小儿止啼、令百战老卒闻之股栗的名字——
焚世金乌!拂袖阎罗!
玉门关内,酒肆喧嚣不再。往日高谈阔论、唾沫横飞的军汉们,此刻围坐在油腻的方桌前,却个个噤若寒蝉。酒碗端在手里,半天送不到嘴边。偶尔有人低声提起“那位”或“太子爷”,立刻会引来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和警惕的环视,仿佛那名字本身便带着诅咒,会招来焚身烈焰。
“听……听说没?龟兹商队的人讲……过了疏勒河谷……往西三百里……地还是烫的!踩上去吱吱响!晚上……晚上那片琉璃地自己会放红光!跟鬼火似的!”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队正压着嗓子,喉结上下滚动。 “何止!” 旁边一个干瘦的驿卒脸色惨白,凑得更近些,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二舅的连襟在河西军当书吏……他偷偷瞧了刚到的密报……说……说天竺那边,毗卢遮那寺的金顶……塌了半边!寺里供奉的摩罗耶首座的本命魂灯……噗!就在河谷出事那天,自己炸了!灯油溅得到处都是!红的……跟血一样!” 他猛地灌了一口烈酒,却被呛得剧烈咳嗽,仿佛那酒也变成了灼喉的熔岩。
恐惧如同瘟疫,不仅弥漫在边关,更顺着官道、驿站、商队,无声地渗透进大唐的心脏——长安。
太极宫,紫宸殿。
鎏金蟠龙柱依旧威严,龙涎香的气息依旧馥郁,但端坐于御座之上的大唐皇帝李渊,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中捏着一份加急密报,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冕旒垂下的玉藻遮挡了他大半面容,却遮不住那周身散发出的、混杂着惊怒、忌惮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的冰冷气息。
阶下,满朝文武垂首肃立,大气不敢出。往日那些慷慨激昂、指点江山的重臣们,此刻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兵部尚书赵乾,当初力主“以灾克邪”的始作俑者,额头冷汗涔涔,后背的官袍早已被浸透,紧贴着脊梁骨,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他感觉御座上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正在自己脖颈上缠绕。
“好……好一个征西大将军!好一个……焚世金乌!” 皇帝的声音终于响起,打破了死寂。那声音干涩、嘶哑,像是砂纸摩擦着朽木,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杀意和后怕,“十万僧兵……灰飞烟灭……毗卢遮那寺首座……魂灯俱碎……呵呵呵……” 他发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赵卿,你给朕举荐的好帅才!当真是……功在社稷啊!”
“臣……臣万死!” 赵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浑身抖如筛糠。他知道,自己这把刀,不仅没能借到“灾星”的锋芒,反而亲手为大唐、为皇帝,释放出了一头足以焚毁一切的太古凶兽!这凶兽的獠牙,如今已清晰地悬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万死?” 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猛地将手中密报狠狠掷下!纸张如雪片般飘落,“你死一万次,能填平疏勒河谷那片琉璃地狱吗?!能挡住那焚世金乌回望长安的眼睛吗?!” 咆哮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震得梁柱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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