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牝一念转动,玄元世界骤生剧变。
曾经无处不在的流光溢彩,如梦幻泡影般无声消散。那些悬浮于九天之上、纯粹为炫目而存在的琉璃仙岛,轰然崩解,化作最本源的混沌气流,融入虚空。流淌着七色霞光的云海褪去了浮华,只余下最纯净的乳白,舒卷聚散,宛如大道吐纳。雕栏玉砌、金碧辉煌的宫殿群,顷刻间坍缩,还原为质朴浑厚的山石,线条骤然刚硬,棱角分明,透着一股洪荒初开时的粗粝与力量。原本过于浓郁的灵植异草,形态简化,枝叶舒展间,少了刻意雕琢的奇诡,却多了一份与天地呼吸同步的天然道韵。
风,带着从未有过的清爽,吹拂过众圣面颊。不再是浸染着异香的暖风,而是掠过新生的山脊、拂过初凝的溪涧、裹挟着泥土与新生草木气息的流动。它吹散了最后一丝残余的浮华薄雾,也吹散了玄牝眉宇间那亿万载挥之不去的执迷。
“呼……” 玄牝长长吐息,这气息竟似引动了整个玄元世界的共鸣。肉眼可见的、难以言喻的“杂质”,正从她身体最深处,从她与这方世界紧密相连的本源烙印中被剥离出来。她的身形,在众圣眼中变得模糊了一瞬,仿佛融入了这片新生的山河。下一刹那,她的身影重新凝聚,却再非先前那个追求极致完美的造物主模样。青丝如瀑,只松松以一根枯藤束起;素衣简袍,再无任何灵纹点缀;眉眼间,洗尽铅华,只剩下一片澄澈如初雪、深邃若渊海的宁静。一股难以言喻的圆满之意,如无形的涟漪,自她为中心,无声无息却又沛然莫御地扩散开来,掠过每一寸山河,抚过每一个生灵,最终归于一种宏大无极的寂静。
“合道…巅峰!” 女娲眸中造化神光流转,最先感知到那圆满无瑕、与世界浑然一体再无间隙的境界气息,语气带着由衷的赞叹与一丝了然。后土周身地脉之气与之呼应,厚重载物:“返璞归真,方见大道真容。玄牝道友,此境方为吾辈所求。” 羲和与常曦相视一笑,日月清辉自然流淌,映照着玄牝身上那洗尽浮华的纯粹道韵,更显和谐。
玄牝唇角微扬,那笑意如春风化开新冰,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释然:“多谢诸位点醒。昔日种种,执于形色,迷于表象,确是落了下乘。这‘简’,才是天道最深的底蕴,最不易参透的神通。” 她目光扫过变得雄浑质朴的山川河流,感受着其中更加澎湃、更加精纯的天地元力与大道法则的律动,轻声道:“此身此心,从未如此刻般,与这天地……如此贴近。”
众圣欣然,东皇太一袖袍轻拂,金乌神火化作流虹:“此界新成,道韵流转更胜往昔,正当畅游。” 遂携手同行。
新生的玄元世界,褪去华裳,却更显筋骨。险峰如巨神脊梁,直刺苍穹,山石嶙峋,纹理间似有开天斧痕残留,诉说着力量的本真。大江奔涌,不再刻意蜿蜒曲折如游龙戏珠,而是依地势一泻千里,水声轰鸣,白浪如雪,带着一种舍我其谁的磅礴气概,冲刷着两岸粗粝的岩壁。平原广袤,青草茵茵,间或有野花点缀,不争奇,不斗艳,只在风中自在摇曳,尽显“生”之喜悦。
他们踏足一片新凝的玄武巨岩平原。岩石坚硬冰冷,表面覆盖着薄薄一层湿润的苔藓,踩上去微凉而踏实。羲和素手轻扬,指尖一缕至阳真火跃出,并非焚天煮海,只温柔地炙烤着一块取自岩下清泉的玄冰,化为甘冽泉水,注入天然石杯。常曦浅笑,引动一缕月魄寒精,汇入泉水之中,阴阳交汇,滋神养魂。女娲随手拾起几块棱角分明的墨色石头,指尖造化之气流转,石面顿生天然云纹,化作古朴杯盏。后土掌心贴地,精纯地脉元力涌出,数株蕴藏大地精气的灵参破石而出,清香四溢。玄牝更是心念微动,周遭混沌灵气自然汇聚,凝成几方敦厚的石凳。
一切皆信手拈来,不假外求。没有珍馐玉盘,没有仙乐缭绕,唯有天风过耳,流云为幕。众圣围坐,品着那蕴含日月地脉精华的“粗茶”,论道谈玄,体悟着这新世界无处不在的“简”中大道。
东皇太一端坐于一块最为高大的玄武岩上,俯瞰着这片返璞归真的莽荒大地,金眸深处却有一缕挥之不去的凝重,如阴云渐聚。他沉默良久,手中粗糙石杯里的日月灵泉已冷,方才低沉开口,声音带着金铁般的穿透力,打破了论道的玄妙氛围:“玄元之变,返本归真,大道之幸。然则,吾心有一惑,如鲠在喉,久矣。”
众圣目光皆聚于他身。羲和轻声问道:“太一兄,所惑为何?”
东皇太一缓缓抬头,目光如炬,扫过众圣面容,最终定格在遥远的天际线,仿佛要穿透世界胎膜,望向那无尽混沌的深处:“洪荒宇宙,自鸿蒙初判,龙汉劫后,吾辈执掌天地秩序,已历亿万万年。那时节,虽有混沌魔神余孽偶尔觊觎,何曾有过如近古这般……频繁而酷烈的域外入侵?” 他语气陡然转厉,带着帝皇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天魔、异神、诡道巨兽……前赴后继,如嗅到血腥的豺狼!此等异常,绝非偶然!必有惊天之变,隐于混沌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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