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房间内，空气仿佛因李博士的提前到来而骤然凝固。林乐天压下灵魂深处因持续高强度意识活动而产生的虚脱感，强迫自己以最平静的姿态迎向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他不能露出任何破绽，无论是刚刚发现的漏洞，还是那脆弱的跨世界连接。
“考虑？”林乐天缓缓开口，声音因精神的过度消耗而显得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嘲讽的平静，“李博士，你们给了我一个伪命题。”
李博士微微挑眉，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但并未打断，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融入计划，成为你们所谓‘新纪元’的引领者？”林乐天嗤笑一声，摇了摇头，“然后呢？看着我的家人、朋友，还有那个世界里所有挣扎求生的灵魂，要么被你们‘修剪’成符合‘完美秩序’的标本，要么就被彻底‘净化’？这样的‘彼岸’，对我来说，与地狱何异？让我引领他们进入地狱？抱歉，我做不到。”
他的话语清晰而冷静，没有丝毫歇斯底里，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拒绝。
李博士脸上的那丝温和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所以，你选择了第二条路？彻底的毁灭？为了你那可笑的、毫无意义的坚持，搭上所有你在乎的人？”
“不，”林乐天再次否定，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穿李博士的伪装，“我选择第三条路。”
“第三条路？”李博士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和……警惕。
“你们需要我的‘变量之火’，需要它来完成‘规则统合’，对吧？”林乐天身体微微前倾，尽管虚弱，却散发出一种逼人的气势，“这说明你们精心构建的‘绝对秩序’本身，存在一个你们自己都无法解决的、根本性的缺陷！我的‘变量’，不是你们花园里需要修剪的杂草，而是能彻底摧毁你们这座看似完美、实则根基不稳的摩天大楼的……结构性毒素！”
他死死盯着李博士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可以‘配合’你们。我可以主动引导我的‘变量’特质，去接触‘主脑’，去参与你们的‘规则统合’过程。但你们猜，当一个不受控的、代表着无限‘可能性’与‘混沌’的变量，被主动引入一个追求‘绝对静止’与‘纯净’的系统核心时，会发生什么？”
林乐天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疯狂的弧度：“是你们的‘主脑’成功统合我，完成最终的升华？还是我这个‘毒素’，会从内部……引爆你们整个‘秩序’的根基？”
他摊开双手，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眼神却冰冷如霜：“来吧，李博士。让我们来赌一把。赌你们的‘主脑’足够坚固，能够消化我这颗‘炸弹’。就用我的意识，我的一切，作为赌注。看看最后，是你们迎来‘新纪元’，还是我……拉着你们的‘彼岸’一起，为所谓的‘自由’殉葬！”
寂静。
纯白的房间内只剩下林乐天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他这番疯狂的言论，与其说是选择，不如说是一种同归于尽的威胁！他将自己化为最危险的筹码，押上了赌桌！
李博士沉默了。她脸上的冰冷被一种极致的凝重所取代。她死死地看着林乐天，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一丝虚张声势的痕迹，但只看到了一片燃烧着决绝火焰的深渊。
她不得不承认，林乐天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主脑”确实需要“变量”来完成最终的规则闭环，但这个过程本身就蕴含着巨大的风险。一个不受控的、充满敌意的“变量”主动进入，无异于将一颗不定时炸弹塞进精密仪器的心脏。
林乐天这是在赌，赌他们不敢承受这个风险！赌他们对“规则统合”的渴望，以及对“变量”失控的恐惧，哪一个更占上风！
“……你很大胆，林乐天先生。”良久，李博士才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但眼底深处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波澜，“但你也低估了‘主脑’的力量，以及我们控制风险的能力。”
“是吗？”林乐天毫不退缩，“那我们可以试试。现在就开始‘融合’流程？我很期待。”
他表现得比对方更急切，更不在乎，将疯狂进行到底。
李博士再次沉默。她需要评估，需要请示。林乐天这番破釜沉舟的威胁，打乱了她原有的步调。
“你的‘考虑’，我收到了。”她最终没有立刻做出决定，而是深深地看了林乐天一眼，“我需要与其他决策者商议。在你最后的时限到来前，你会得到答复。”
说完，她转身离去，纯白的房门再次无声关闭。但林乐天能感觉到，那离去的脚步，比来时多了几分迟疑。
赌赢了第一步。林乐天心中稍稍一松，巨大的疲惫感顿时涌上心头。他几乎虚脱地靠在椅背上，冷汗早已浸透内衫。刚才那番表演，耗尽了他大半心力。
但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李博士背后的势力绝不会轻易放弃。他必须利用这争取来的、短暂而宝贵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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