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刘文谦语气沉重的说道:“大人,这件事情应该如何处理?下官要不要追查下去?”
陆子扬默默的摇头,道:“这件事情很难查清,毕竟已经过了半年之久,很多证据已经销毁,只一个人的指证是定不了那些士绅大户的罪的,他只要不承认,我们就拿他没有办法。”
“况且,他们背后牵扯的人脉盘根错节,若没有铁证就贸然动他,定会引发士绅集体抵触,扰了乌江刚安定的局面,使我们陷入被动。”
刘文谦心有不甘道:“可就这么算了?那百姓的亲人白死了?田地白被占了?”
陆子扬抬眼看向他,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更多的是坚定:“不是算了,是暂不声张。你先把那名护院看紧,严加审问,或许能从他口中撬出更多线索;被打的农户那边,你派人好生照料,记下他的证词,连同护院的供词一起封存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和州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马上就要走。眼下,稳住乌江的民心,守住刚理顺的田产秩序,才是最要紧的。”
刘文谦虽仍有不甘,但也明白陆子扬的考量,终是躬身应道:“下官明白了,定按大人的吩咐办。”
陆子扬见他神情有些沮丧,拍了拍他肩膀宽慰道:“一个穷凶极恶的人,是不可能改邪归正的,他们早就习惯了那样的思考方式,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时刻盯紧着,他们总会露出马脚的,但是记住,一定要暗中进行。”
“大人所言甚是,这些人作恶多端,岂会那么容易收手。”刘文谦精神一震,随即又疑惑的说道:“既然用如此歹毒的办法抢占百姓的田地,却为何这次又这么容易退还呢?”
“我也不知,可能是他们良心发现了吧!”陆子扬打了个哈哈说道。心中却隐隐有些明白,毕竟他们是冒充的盗匪,而不是真的,既然不是真的,就不可能做事毫无顾忌,毕竟自己可是代表的皇权。
真盗匪可以逃入山野、亡命江湖,可这些士绅祖祖辈辈在乌江扎根,田宅、产业、名声全在此处,如果真的敢挑衅皇权,等待他们的只有抄家问斩的结局。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进来抱拳禀告道:“大人,衙门外有位老汉带着两个小孩要见大人。”
“哦,让他们进来。”陆子扬随意地点点头,还以为又是土地纠纷的百姓,正想吩咐刘文谦审理,自己好赶回和州,当衙役把来人带进来时,满脸吃惊道:“陈叔,小琴,你们不是去漳州了吗?怎么回来了?”
陈叔见到真是他,眼眶瞬间红了,哆嗦的就要下跪,陆子扬急忙上前阻止,小琴也跑过来紧紧抱着他的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时间大堂感激声、安慰声,小孩的哭声交织在一起。
陆子扬见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知走了多久的路才来到这里,心里一阵酸涩,急忙让人在后堂准备午饭,等到了饭桌之上,陈叔才道明缘由:“大伙儿本来在漳州已经安家落户了,有一天有一个乡亲找到了我们,说宋国将要在江北免赋税三年,已经有很多人回去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们这些打渔的还好,那些有自己田地的,哪还坐得住,顿时走了一大半。”
“我们这些留下的,起初还心存观望,后来当地百姓见我们是外乡人,又人单势孤,便隔三差五的欺负我们,官府也偏袒他们。这样下去,别说攒钱过日子,连安稳活下去都难。于是大伙儿一合计,便把所有的东西都变卖了,走了一个多月终于是回来了。”
“前几天,听说大人在县城当堂问案,把被强占的田地都还给了乡亲,大伙儿无不对大人感激涕零。想起大人对小老儿一家天大的恩情,小老儿怎么也要来县衙一趟来拜谢大人。”
陆子扬闻言满是唏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哪知道现在他们就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人和人的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
看着一直抓着自己手臂的小琴,好像生怕自己跑掉似的,陆子扬升起一种很温馨的感觉,他展颜一笑:“小琴,快吃饭,不然你弟弟都快把鸡腿吃完了哦!”
小琴看了一眼狼吞虎咽的弟弟,不由的吞了吞口水,又看了看陆子扬,手反而抓的更紧了。
陈叔见此,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窘迫,训斥道:“小琴!松开手,不要让人笑话咱们没有规矩。”
小琴乌溜溜的大眼睛顿时雾蒙蒙起来,小嘴一扁,就要哭出声来,陆子扬见此,急忙道:“没事,陈叔,这孩子对我这般亲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完往她身边靠了靠,夹起一只鸡腿放到了她的碗里。
看着她稚嫩的脸庞,陆子扬心中想起一事,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问道:“陈叔,你家有田地吗?”
“小老儿家世代打渔为生,只有几亩荒地。” 陈叔摇摇头说道。
想起小琴他们父母的惨死,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死在那些冒充的盗匪手里,他们这些人一路的颠沛流离,全是拜这些人所赐,陆子扬心里沉甸甸的,不由的把她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不然这个世界有何公道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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