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土倒入,清水注入。壮汉们巨大的脚丫子开始用力踩踏、揉搓!黏稠的泥浆四溅。
“加!切碎的秸秆!三分之一臼!”泥沼精瘦的手臂挥动。
干燥枯黄的秸秆碎末被倒入泥浆中。壮汉们踩踏得更用力了,泥浆裹挟着秸秆,发出噗叽噗叽的声响。
“最后!沼气渣!一勺!就一勺!搅匀了!”泥沼捏着鼻子,亲自将一小勺黑乎乎的沼气渣倒入石臼。
“嗷!加料了!”踩泥的猛犸战士怪叫一声,屏住呼吸,脚下更加疯狂地踩踏、蹂躏起来!
深褐色的黏土泥浆、枯黄的秸秆碎末、黑乎乎的沼气渣……在几十只巨大的、沾满泥巴的脚丫子反复的踩踏、揉捏、捶打之下,如同被施了魔法,渐渐融为一体!颜色变成一种均匀的、深沉的、近乎黑色的棕褐!质地也从稀软的泥浆,变得粘稠、柔韧、富有弹性!抓起一把,用力一攥,指缝间不再渗水,而是形成一块紧密的、可以随意塑形的泥团!一股混合了泥土腥气、秸秆干草味和淡淡沼气味(被泥土中和后淡了许多)的复杂气息弥漫开来。
“嘿!这泥……劲儿真大!”一个猛犸战士从石臼里拔出沾满黑泥的大脚,试着甩了甩,泥巴牢牢粘着,只甩下几滴泥点子,“粘得跟树胶似的!”
“成了!这就是女神说的‘神泥’!”泥沼布满皱纹的老脸笑开了花,枯枝般的手抓起一团泥,用力拉拽,泥团极具韧性,“快!搬到那边去!准备糊墙!”
石轮枯槁的身影如同最忙碌的监工,在搅拌区和建造区来回穿梭。他手里拿着兽皮账册和炭笔,枯槁的手指飞快记录:
“三号石臼:黏土一臼,水半,秸秆碎三成,沼气渣一勺……记工分:猛犸踩泥队,五人,各两点!”
“七号石臼:秸秆碎加多了!泥团发干!扣……扣踩泥者大壮一点!记教训!”
每记录一笔,他就在脖子上的木牌边缘“嗤啦”一声,刻下代表管理贡献的短痕。那声音,在他听来如同金币落袋。
建造区,第一座“神屋”的地基已经划定。用粗壮木桩深深砸入冻土作为基础。火锤亲自指挥,将几个扎好的巨型秸秆捆竖立起来,深深嵌入木桩的卡槽里,作为房屋四角的立柱。接着,稍细一些的秸秆捆被横着架上去,用浸泡过树脂的藤条和坚韧的兽筋绳,如同捆绑巨兽的骨架,死死地捆扎固定,搭出了房屋墙壁的基本框架——一个由金黄色秸秆构成的、四四方方的巨大笼子。
“上泥!糊墙!”火锤巨大的嗓门一声令下。
早已等候多时的战士们,两人一组,抬着装满“神泥”的巨大藤筐,冲到秸秆框架旁。他们用边缘磨平的木片、甚至直接用手,挖起粘稠柔韧的棕褐色泥巴,豪迈地朝着秸秆框架的缝隙糊去!像给巨人糊铠甲,又像给鸟巢抹泥巴。
噗叽!噗叽!
粘稠的泥巴被用力拍在干燥的秸秆捆上,填塞着每一个孔隙。泥巴里混杂的秸秆碎末起到了极好的连接和加筋作用,让湿泥牢牢地附着在光滑的秸秆表面,不易脱落。很快,原本金黄色的秸秆框架,就被一层厚厚的、深棕色的泥巴覆盖,只露出些许秸秆的端头。
“厚点!再糊厚点!女神说了,墙厚才暖和!”火锤自己抓起一大坨泥巴,啪地一声糊在墙上,用力抹开,黑泥溅了他一脸也毫不在意。
“里面!里面也得糊!”石轮尖利的声音响起,他枯槁的手指指着框架内部,“不能光糊外面!糊严实了!别漏风!”
战士们又钻到框架里面,吭哧吭哧地从内部糊墙。里外夹击之下,厚厚的泥层迅速吞噬了秸秆框架,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厚实、敦实起来。
“灰眼巫医!您您看看这泥巴成不成?要不要加点料?”石轮不忘凑到一直沉默旁观的灰眼身边,枯槁的脸上堆着笑。灰眼灰色的眸子扫过湿漉漉的泥墙,沾着药膏残余的手指在泥墙上轻轻划过,留下浅浅的痕迹。她捻了捻指尖沾到的湿泥,又凑近闻了闻(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只吐出两个字:“等干。”
石轮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缩回头,继续他的积分大业。
阿果像只忙碌的小蜜蜂,在热火朝天的工地里穿梭。她的小篮子里装着几颗圆润的鹅卵石,那是她准备用来装饰新房子门口的“宝石”。她跑到正在糊墙的战士旁边,仰着小脸,纯净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叔叔,阿果可以糊一小块吗?就一小块!”
糊墙的猛犸战士低头看着还没自己腿高的小豆丁,咧嘴一笑,黑泥糊着的脸上露出白牙。他大手挖了一小坨相对柔软的泥巴,塞到阿果的小手里:“给!小草果!糊这儿!轻点拍!”
阿果兴奋地捧着那团比她小手还大的泥巴,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糊在墙壁最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用小手认真地把泥巴抹平、拍实,还把自己带来的一颗最光滑的白色鹅卵石,轻轻按进了湿软的泥巴里。
“阿果的小宝石!亮亮!”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小脸上绽开甜甜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宝石在新房子的墙角闪闪发光。
夕阳的余晖给这座正在成型的、由垃圾材料构筑的“神屋”骨架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厚厚的、湿漉漉的泥墙散发着泥土和秸秆的混合气息,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沼气味。它粗糙、笨重,甚至有些丑陋,像一个巨大的泥巴怪物蹲伏在营地中央。然而,在原始人充满期待和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它又仿佛孕育着某种温暖而坚固的希望。冬暖夏凉的女神承诺,能否在这堆烂草和臭泥中实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墙壁干燥后揭晓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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