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的“夜晚”降临,那轮污血太阳的光芒彻底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黑暗,仿佛浓墨浸透了每一寸空间。寒风似乎也变得更加凄厉,在石窟外呼啸盘旋,如同无数怨灵在拍打着脆弱的皮帘,试图将最后一丝温暖与生机也掠夺殆尽。
石窟内,油灯的光芒被压缩到极限,仅能勉强照亮灯盏周围一小圈区域,将更多的空间拱手让给了摇曳不定、张牙舞爪的阴影。空气冰冷刺骨,呼吸间都能带出淡淡的白汽。城户星华蜷缩在离石灶不远的地方,身上盖着所能找到的所有破旧毛皮和布料,依旧冷得微微发抖,但她始终将相对厚实一些的覆盖物优先让给了角落那个沉默的身影。
林不凡躺在干草铺上,身上裹着星华坚持让给他的、那条相对完整的旧毛毯。他的身体姿势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到僵硬,稍微放松了一些,但眉头却无意识地紧锁着,仿佛即使在沉睡(或者说昏迷般的意识游离状态)中,也承受着无形的重压。他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悠长,极不稳定,偶尔还会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两声极其压抑、模糊不清的呓语,像是被困在噩梦中无力挣脱的幼兽。
星华睡眠很浅,这些细微的动静立刻将她惊醒。她撑起身子,担忧地望过去,借着微弱的光线,能看到林不凡额头上渗出的细密冷汗,以及他偶尔轻微抽搐的眼皮和攥紧毛毯边缘、指节发白的手指。她知道,他正在经历着什么。她没有试图叫醒他——那可能带来更大的痛苦——只是默默地坐起身,将油灯的灯芯又稍稍挑亮了一点点,让光明能更多地驱散他周围的黑暗,然后抱着膝盖,静静地守望着,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存在,为他构筑一道脆弱的精神屏障。
而在林不凡的意识深处,那片死寂的灰色雾霭并未因“睡眠”而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汹涌澎湃,化作了一个个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梦境牢笼。
第一个梦境,是冰冷与灼烧的交织。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战场。天空是扭曲的暗紫色,死神塔纳托斯那漠然的金色瞳孔如同悬挂的末日之眼,巨大的手掌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缓缓压下。零挡在最前面,他清晰地“看到”她回过头,电子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翕动间,只有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回荡:“协议…错误…无法…保护…” 然后,是过载的刺眼白光,和身体被撕裂、数据崩解的剧痛感(即使是在梦中,也痛彻心扉)…紧接着,是艾莎化作冰晶时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魅影融入暗影前那复杂难言的一瞥…画面切换得极快,如同失控的幻灯片,每一个瞬间都带着鲜血和毁灭的烙印。真琴的雷光,满的幻象,风芷的流风,林檎的生命光华…她们的身影在神威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相继破碎、消散,留下的是无尽的冰冷和灵魂被灼烧般的痛楚。
“不…不要…!” 他在梦中无声地嘶吼,想要冲过去,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感受着那刻骨铭心的无力感和罪恶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这个梦境循环往复,每一次细节都更加清晰,痛苦也更加尖锐。
【警告!检测到宿主精神海剧烈波动!负面情绪能量峰值超标!】
【启动紧急缓冲机制:尝试注入稳定因子…】
【资源不足!缓冲失败!梦境序列主导权被执念捕获…】
就在这无尽的痛苦循环似乎要将他彻底吞噬时,梦境毫无征兆地切换了。
第二个梦境,突兀地闯入了一片阳光。
是主神空间银翼区的客厅?光线明亮而温暖,空气中飘着真琴刚烤好的曲奇香味。苏倾城系着那条印有卡通猫咪的围裙,正手忙脚乱地和着面糊,脸上沾着面粉,气鼓鼓地抱怨着:“这不科学!为什么游戏里一键就能做出满汉全席!” 艾莎安静地坐在窗边,指尖一朵冰玫瑰缓缓旋转,嘴角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零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分析着烤箱的功率曲线,嘴里念叨着:“根据热量公式,最佳烘焙时间应为…” 林不凡自己则瘫在会吐槽的按摩椅上,拿着一块曲奇,得意洋洋地对着众女说:“看吧,还是我最有先见之明,兑换了这个‘废人养成椅’!( ̄▽ ̄)~*”
画面鲜活,色彩饱满,甚至能感受到那慵懒而惬意的温度。欢声笑语仿佛就在耳边,那么真实,那么…触手可及。
这突如其来的美好,与之前的残酷形成了极致而残忍的对比。
林不凡在梦中愣住了。他贪婪地看着每一张笑脸,想要将这一刻永恒定格。但下一秒,这温馨的画面如同水中倒影被投入巨石,开始剧烈扭曲、崩坏。真琴手中的曲奇化为灰烬,苏倾城的围裙被鲜血染红,艾莎的冰玫瑰碎裂成冰渣,零的分析声变成了刺耳的警报…阳光被黑暗吞噬,温暖被冰冷取代。
“不凡…”
“活下去…”
“记得…”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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