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华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仿佛吸入了周小庄夜晚微凉的空气,也吸入了眼前这黑压压一片村民沉甸甸的目光和整个村庄的命运。他迈步上前,从村长手中接过了那只沉甸甸的、带着金属冰凉感的话筒。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但他抬起眼,目光缓缓地、极其认真地扫过老槐树下每一张被汽灯照得明暗交错的脸庞。那些面孔,有看着他长大的皱纹纵横的长辈,有一起光屁股在河里摸过鱼的玩伴,有平时家长里短的婶娘,也有充满好奇和懵懂的年轻后生和孩童。此刻,他们的脸上交织着疑惑、期待、担忧、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观望。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起时,没有想象中的颤抖,反而异常沉稳、清晰,带着一种破开迷雾、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下了场中所有的嘈杂。
“各位叔伯婶娘,各位乡亲邻里,晚上好。”
简单的开场,却让所有人都屏息了几分。
“我叫周振华。大树底下,老河边上,土生土长的周小庄人。”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仿佛在做一个郑重的自我介绍,“咱村口那棵老枣树,结的枣子甜吧?我小时候没少偷爬上去摘,摔下来过,屁股疼了半个月。村东头月亮河滩,夏天的鱼最肥,我摸鱼是一把好手,摸到了,自己不会做,是东家的婶子给碗自家下的酱,西家的奶奶给掐把葱,就这么凑合着一煮,那香味……能飘半条街。”
他顿了顿,眼中泛起一丝追忆的微光,声音里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哽咽。这番充满烟火气和童年记忆的开场,没有华丽辞藻,却瞬间击中了台下许多老人的心。他们看着台上这个如今高大沉稳的后生,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父母早逝、瘦小却眼神倔强、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嗡嗡的议论声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安静而专注的倾听,目光也变得柔和而复杂。
“那些年,咱周小庄有多穷,在座的叔伯爷娘,比我有更深的体会。” 他的语气沉了下来,“我后来出去打工,天南地北地跑。工地上,流水线上,别人问,‘小子,家哪儿的?’ 我最怕回答这个问题。为啥?” 他目光扫过全场,仿佛在问每一个人。
“因为我说了,‘周小庄的’。人家多半一脸茫然,‘哦……没听过,哪儿啊?远不远?路好走不?’ 有时候碰上知道的,会补一句,‘哦,那地方啊,知道知道,路贼难走,穷山沟是吧?’”
他模仿着那种带着怜悯或者无所谓语气的口吻,然后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积压已久的屈辱和不忿:“我心里憋屈!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我想反驳,我想说我们那有好水好田!我想说我们那人实在肯干!可我张不开嘴!我没法反驳!因为那时候,咱周小庄,确实就是别人嘴里那个路不好走、穷得叮当响的穷山沟!”
这番话,像一根刺,精准地扎进了许多有过类似经历的中青年村民心里,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叹息和认同的低语。
“后来,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再次变得坚定,“为啥回来?不是因为我在外面混不下去了,相反,那几年我也攒下点辛苦钱。我回来,是因为我总觉得,心里头有个地方空落落的。是因为我总觉得,咱这月亮河的水这么甜,咱这地这么肥,咱周小庄的老少爷们这么实诚肯干,凭啥?!凭啥咱就得世世代代受穷?凭啥咱就得守着金饭碗,出去讨饭吃?我不服!我不信这个邪!”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不解和一股蓬勃的、不服输的劲头,感染着台下的人。
“我咬着牙,把在外面攒的血汗钱全拿出来,又厚着脸皮,求爷爷告奶奶借了些。就在河滩那儿,捣鼓起那个小店。说实话,一开始,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晚上睡不着觉,就怕赔光了,对不起借我钱的乡亲,更怕成了全村的笑话。” 他坦诚着最初的艰难,拉近了与所有人的距离。
“我就想着,试试吧,万一呢?万一咱这东西,真有人认呢?” 他的语气渐渐带上了一丝光亮,“结果,大家看到了。咱月亮河里养的鱼,捞上来活蹦乱跳,做成汤,城里人喝了,竖大拇指!咱沙地里长的西瓜,又沙又甜,客人吃了,没有不夸的!咱自家地里种的菜,喂的鸡,他们都说有股子‘小时候的味道’,是‘真正的绿色’!”
他的手臂挥向河滩和田野的方向,情绪越来越激动,充满了自豪:“他们开着小车,忍着颠簸,绕着坑坑洼洼的破路,也要来!为啥?就因为咱这东西,是好东西!是咱月亮河和这片土地,赐给咱周小庄最金贵的宝贝!”
“可是!” 他话锋猛地一转,如同一声惊雷,手臂狠狠劈下,声音里充满了痛心疾首,“咱们的这些金疙瘩!就因为咱们脚下这条——破路!烂路!死路!” 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来,“运不出去!卖不上该有的价钱!”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发出连珠炮似的质问,每一个问句都像锤子砸在人们心上:“咱地里熟透的西瓜,因为怕颠簸不敢大量外运,眼睁睁看着烂在地里的,有多少?!咱后山采的蘑菇、打的核桃、挖的笋子,堆在家里卖不掉最后喂了虫子的,有多少?!多少城里客人打电话想来,一听咱这路况,立马打了退堂鼓的,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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