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岩洞深处，石壁上渗出的水珠顺着灰黑色的纹路蜿蜒而下，在地面积成一汪汪小小的水洼，映着岩壁缝隙里漏进的微光，泛着冰冷的光泽。被藤蔓捆缚在石柱上的夜叉王，气息比昨日又弱了几分。
他那身原本油亮的青黑色鳞片失去了光泽，边缘泛出死气沉沉的灰，像是蒙了一层陈年的污垢。粗壮的腕足无力地垂着，曾经能轻易撕裂船板的利爪此刻蜷缩着，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干涸的黑血。最可怖的是他的脸，原本狰狞的獠牙松动了半截，嘴角挂着暗紫色的涎水，一双凸起的复眼蒙上了层白翳，却仍死死地盯着洞口的方向，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酝酿着不甘的怨毒。
林默踏着湿漉漉的石子走进岩洞时，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激起细碎的回响。她手里提着一盏鱼油灯，橘黄色的光团在她身前晃动，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夜叉王那张扭曲的脸上。
“感觉怎么样？”林默的声音很平静，目光落在他被藤蔓勒出的伤口上。那些藤蔓是海婆婆特意找来的“锁海藤”，据说天生能克制水族，藤条上细密的倒刺深深嵌进夜叉王的鳞片，渗出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带着腥臭味的黑色黏液。
夜叉王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声响，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扯。他费力地转动眼珠，视线聚焦在林默身上，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松动的獠牙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小丫头……”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用砂石磨过，“你们以为……困住我……就能挡住黑潮大人？”
林默握着灯盏的手指紧了紧：“我再问你一次，‘黑潮大人’到底是谁？它在哪里？”
这些天，她几乎每天都来这里。从夜叉王断断续续的嘶吼和咒骂里，拼凑出“黑潮”“封印”“复仇”这些零碎的词语，却始终抓不到关键。可越是模糊，她心里的不安就越重——能让凶悍的夜叉王如此敬畏的存在，绝不可能是普通的海怪。
“哈哈哈……”夜叉王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在岩洞里回荡，震得头顶的水珠簌簌落下，“是谁？等它漫过湄洲岛的礁石，漫过你们的屋顶，钻进你们的喉咙时……你们自然会知道！”
他的笑声里充满了疯狂的快意，复眼里的白翳突然褪去一瞬，露出底下翻涌的漆黑：“到时候，整座岛的人，都会变成水族的养料！骨头磨成粉，血肉喂海虫……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类，早就该成为深海的祭品！”
林默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往前走了两步，鱼油灯的光将夜叉王脸上的疯狂照得更清晰：“百年前初代海神能封印它，现在我们也能。”
“初代海神？”夜叉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更加剧烈，甚至牵动了伤口，咳出一口黑色的血沫，“她早就死了！她的封印……撑不了多久了！我们用海兽的筋肉，用迷路渔民的心脏……一点点喂饱那个缺口，等封印彻底烂透的那天……”
他突然凑近，虽然被藤蔓捆着，却仍能感觉到那股扑面而来的腥气：“你们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林默皱眉看着他，知道再问下去也只会得到这些疯癫的诅咒。她转身想走，却听到洞口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海婆婆提着一个草编的篮子走了进来。
老人的脸色比平时更严肃，拐杖在湿滑的地面上敲出沉稳的节奏。她走到夜叉王面前，从篮子里拿出一束干枯的艾草，艾草的叶片呈灰绿色，带着一股辛辣而清冽的气息。
“老身年轻时，跟着父亲见过对付水族的法子。”海婆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有些东西，不怕刀砍斧劈，就怕这陆上的草木气。”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嗤”的一声点燃了艾草。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干枯的草叶，冒出浓密的白烟，那股辛辣的气息瞬间变得浓烈起来，像无数根细针，刺得人鼻腔发痒。
夜叉王起初还在冷笑，可当白烟飘到他鼻尖时，他的脸色突然剧变。青黑色的皮肤像是被沸水烫过一样，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复眼猛地睁大，里面充满了惊恐。
“不……不可能……”他挣扎着想要后退，却被锁海藤死死捆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白烟裹住自己的身体。那些细密的藤蔓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突然收紧，倒刺更深地扎进肉里，渗出的黑色黏液遇到艾草的烟气，竟“滋滋”地冒起了泡。
“啊——！”夜叉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狂傲。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鳞片一片片脱落，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肉。腕足无力地瘫软下来，原本凶狠的眼神被痛苦取代，只剩下浓浓的恐惧。
“说不说？”海婆婆将燃着的艾草又往前递了递，白烟更浓了，“黑潮到底是什么？封印在哪里？”
夜叉王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的野兽。他的视线在林默和海婆婆之间转了转，最终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石柱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腥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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