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洲岛的晨雾带着秋意的微凉，贴在祈愿台的石阶上，凝成一层薄薄的霜。林默踩着露水走上高台时，渔民们已在台下站成了黑压压的一片，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盏小小的琉璃灯，灯芯跳动的火苗映在他们眼里，像落满了星光。
三个月前，她站在这里接过东海海图时，台下的眼神里还藏着忐忑。那时老龙王的“试海期”像悬在头顶的剑，谁也说不清这场人与龙族的约定能走多远。可如今，当朝阳刺破云层，照亮台下一张张黝黑的笑脸时，连空气里都飘着踏实的暖意。
“快看！”人群里有人指向东方的海面。
林默抬眼望去，只见海平面上腾起一道银白色的水墙，水墙顶端托着五彩祥云，祥云之中隐约可见玄色龙鳞的光泽。海浪在那水墙两侧温顺地分开，露出一条通往祈愿台的水道，水道上漂浮着淡紫色的水母，每一只都拖着半透明的触须，像是为贵客铺就的琉璃路。
“是龙王陛下！”有年纪大的渔民认出了这阵仗，慌忙要下跪，却被林默轻轻扶住。“不必多礼，”她声音清润，“今日之约，是平等相待。”
话音刚落，水墙已在祈愿台前化作漫天水雾，雾中走出身着玄色龙袍的敖广。他身后跟着持剑的虾兵，虾兵甲胄上的水珠落地时，竟在石板上敲出金石相击的脆响。老龙王目光扫过台下的渔民，又看向澄澈如镜的海面——那里有成群的石斑鱼摆尾游过，浅滩处的渔民正将刚收网的梭子蟹分装，没有人越过海图上标注的界限，连孩童都知道要绕开那片泛着蓝光的龙族禁地。
“三个月期满。”敖广的声音带着龙威，却不似初见时那般凛冽，“林姑娘，你做得很好。”
林默迎着他的目光，指尖轻轻拂过祈愿台边缘的石刻。那些刻着海浪纹样的石头，三个月前还蒙着厚厚的盐渍，如今被海风洗得愈发温润。“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她轻声道，“是海里的生灵愿意给机会，也是乡亲们守了诺。”
台下传来低低的附和声。老张举着他那杆用了三十年的渔叉，叉尖还沾着新鲜的海藻：“龙王陛下，您瞧！这三个月我们只在绿区捕鱼，产卵期连网都没收过，您看这鱼群，比十年前还兴旺！”
敖广看向海面，那里正有一群银鲳鱼跃出水面，阳光穿过它们半透明的鳍，洒下一片细碎的金斑。他缓缓颔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玉佩是用深海暖玉雕琢而成，上面盘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龙爪下托着一颗珍珠，正是东海的象征。
“从今日起，你便是东海近海的‘守护者’。”老龙王将玉佩递到林默手中，玉质温润，触之仿佛有暖流顺着指尖蔓延，“持此佩者，可调动十里内海水，龙族子弟不得无故滋扰，若有违者，按龙宫法典处置。”
林默接过玉佩，入手的瞬间，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嗡鸣。她下意识地看向虚空中的系统面板，原本灰暗的“控水领域”字样此刻正泛着莹白的光，后面清晰地标注着——十里。
就在这时，她感到掌心的玉佩微微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与这片海产生了共鸣。她望向台下的海面，心念微动，原本平静的海水突然轻轻起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化作层层叠叠的浪涛，却在靠近渔船时又温柔地退去，连孩童赤足玩耍的浅滩都未曾沾湿分毫。
“是真的！林姑娘能号令海水了！”有渔民惊呼起来，孩童们拍着手笑，连远处礁石上栖息的海鸟都振翅飞起，在半空盘旋成圈。
更远处的深海里，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龙吟，那声音不似威吓，倒像是在应和。紧接着，十数道水柱从海面喷涌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道晶莹的水幕，水幕上竟映出龙族的身影——有摆着尾鳍的鲛人，有背着硬壳的老龟，还有鳞片闪着金光的小龙，它们都在朝祈愿台的方向凝望。
渔民的欢呼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龙族的龙吟，在十里海域内交织成一片。林默站在高台中央，握着暖玉的手微微收紧，突然明白了这“守护者”三个字的分量。她曾以为守护是划清界限，是将人与龙隔在各自的领域里，可此刻看着渔民网中蹦跳的鱼、看着龙族在远处安然游弋的身影，才懂得真正的守护，是让这片海既能养活讨海人，也能容下深海的生灵，是共生，而非隔绝。
“我林默在此立誓。”她扬声开口，声音被海风送向远方，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必守此十里海域，护渔民生计，亦护水族安宁，若有违此誓，愿受海水反噬，永坠深海。”
话音落下，手中的暖玉突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融入海水，十里内的浪涛竟齐齐朝她所在的方向微微倾斜，像是在回应她的誓言。台下的渔民们纷纷跪下，额头抵着微凉的石板，这一次，没有人再去搀扶——这是对守护者的敬，也是对这片海的畏。
深海之中，敖丙正化回龙形，伏在一块巨大的珊瑚礁上。他金色的竖瞳望着祈愿台的方向，看着那道被水光笼罩的身影，龙尾无意识地轻轻拍打着海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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