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掠过灰白沙荒,将那片荆棘壁垒拱卫圈外、不足十平米的翠绿草甸吹拂得簌簌作响。茂盛饱满的苜蓿叶片层层叠叠,翠绿欲滴,在惨淡天光下流淌着油润的光泽,浓郁清新的青草芬芳混合着泥土苏醒的微腥,如同无形的旗帜,在这片死寂的荒原边缘猎猎飞扬。远处窥视的村民早已麻木了惊骇,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敬畏,目光胶着在那片刺目的绿意和绿意旁枯槁挺立的少女身影上。
窑洞内,烟火气暖融。
粗粝的土黄布帘挡住了大部分寒风,只在缝隙处透进几缕微光,映照着空气中细小的尘柱旋舞。篝火噼啪,新添的干柴燃烧正旺,橘黄温暖的光晕填满了空间。角落里,盖着破木板的“神粮”箩筐沉甸甸地堆放着暗金流纹的粟米,怀揣五百文铜钱的踏实感紧贴着张寡妇干瘪的胸膛,带来一种久违的安稳。
张寡妇佝偻着腰,坐在篝火旁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布满冻疮裂口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贴身藏着的蓝布包,那沉甸甸的触感如同定心石。她的目光却穿透跳跃的火光,长久地停留在洞口方向,浑浊的眼睛里映着那片新生的、在风中摇曳的翠绿牧野,深陷的眼窝下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震撼、狂喜、一丝迟来的恐惧,还有被那蓬勃绿意点燃的、名为“盼头”的微弱火苗。
赵小满的身影出现在粗布帘掀开的微光里。寒风瞬间灌入,吹动她枯草般的乱发和空荡荡的破袄下摆。她深陷的眼窝带着明显的疲惫,那是连续催生改良透支精神的痕迹,嘴角却紧抿着,沉淀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她一步步走进暖融的窑洞,目光越过跳跃的篝火,落在张寡妇枯槁却难掩一丝光彩的脸上。
没有寒暄,没有解释。
赵小满的声音嘶哑而直接,如同砂纸摩擦冻土,清晰地砸在窑洞温暖的空气里:
“婆婆。”
“借鸡。”
两个字,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张寡妇枯槁的身体猛地一僵!摩挲着蓝布包的手指瞬间停住!浑浊的眼睛骤然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小满!借…借鸡?!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在这刚刚有了点粮、有了点钱、挡住了风寒、总算喘口气的破窑里,这孩子…竟要借鸡?!
“鸡…鸡?” 张寡妇的声音干涩破裂,带着浓重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咱…咱哪还有鸡?就…就灶房后头柴火堆旁…那几只…都快饿得不会打鸣了…瘦得…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架子…”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怀里的蓝布包,仿佛那五百文铜钱能给她一点支撑。那些鸡,是家里遭难后仅存的活物,瘦骨嶙峋,下蛋早就成了奢望,纯粹是吊着口气的累赘,连杀了炖汤都嫌费柴火。
赵小满深陷的眼窝毫无波澜,目光沉静地迎向张寡妇困惑又心疼的眼神,再次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魔力:
“苜蓿。”
“喂鸡。”
苜蓿?喂鸡?
张寡妇浑浊的脑子嗡地一声!她猛地扭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土坯窑壁,死死钉向荒地边缘那片在风中招摇的、翠绿欲滴的苜蓿草甸!那浓郁清新的青草芬芳似乎瞬间钻进了她的鼻孔!是了!是那片仙草!那片被这孩子用手按在地上就疯长出来的仙草!
一股混杂着巨大荒谬和一丝被点燃的、近乎绝望的期盼洪流,瞬间冲垮了张寡妇的犹豫!她枯槁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深陷的眼窝里爆发出一种孤注一掷的光芒!没有再多问一个字!她猛地从石头上站起,佝偻的脊背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跌跌撞撞地冲向窑洞最深处、那个用破席子勉强遮挡的角落!
一阵窸窸窣窣、伴随着几声微弱得如同呻吟的“咕咕”声传来。
片刻后,张寡妇枯槁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篝火光晕里。她枯瘦如柴、布满裂口的手里,如同捧着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地捧着——三只鸡!
那已不能称之为“鸡”,更像是裹着肮脏羽毛的骨架标本!
羽毛暗淡蓬乱,沾满了草屑和污垢,毫无光泽。
鸡冠干瘪萎缩,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耷拉着。
眼睛浑浊无神,深深凹陷在眼眶里,蒙着一层灰翳。
身体瘦骨嶙峋,嶙峋的骨架透过稀疏的羽毛清晰可见,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爪子枯瘦如同干柴,无力地蜷缩着。
其中一只的翅膀似乎受过伤,羽毛凌乱地歪斜着。
它们被张寡妇捧在手里,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微弱“咕咕”声,透着一种行将就木的死气。
这就是赵家仅存的“家当”,是贫穷和苦难最直观的写照。
张寡妇枯槁的脸上写满了不舍和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浑浊的眼睛看着手里这三只活死物般的鸡,又看向赵小满沉静如渊的脸,声音带着哭腔和最后的希冀:“…就…就这三只了…小满…你…你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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