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你不能去啊!你这身子…”王嫂子抓着赵小满冰凉的手,眼泪直流。
“京城那帮人没安好心!这是鸿门宴啊!”快嘴刘急得直跺脚。
张寡妇老泪纵横:“这一去…怕是…”
李青山站在人群外,双拳紧握,脸色铁青,眼中充满了无力与愤怒。
赵小满被重新扶回窑洞,靠在草铺上,微微喘息。她看着围在榻前、一张张写满担忧和绝望的面孔,缓缓摇了摇头。
“圣意…已决…无可…挽回…”
“不去…便是…抗旨…丰女村…顷刻…覆灭…”
“去…尚有一线…生机…”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此行的凶险。守旧派的攻讦已至顶点,皇帝心中存疑,她这一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孤身面对整个帝国最顶层的权力漩涡和恶意。以她如今的状态,恐怕连金銮殿的门槛都难以靠自己跨过去。
但是,她没有选择。
这不仅关乎她个人的生死,更关乎“丰女一号”的命运,关乎女户联盟的存亡,关乎她们好不容易开创出的这一切,是否会因为莫须有的“妖术”罪名而灰飞烟灭。
她必须去。哪怕是用爬,也要爬到皇帝面前。
“巧儿…”她唤道。
“小满姐,我在!”孙巧儿连忙上前。
“…将我…那件…未完工的…‘山河社稷’…锦袱…带上…”
“…还有…‘丰女一号’…的…所有…记录…”
“…路上…所需…药材…备足…”
她艰难地吩咐着,思路依旧清晰。那件“山河社稷”锦袱,是她病中偶尔清醒时,凭着记忆中舆图和周婆婆讨论的纹样,开始绣制的一幅特殊作品,原本只是想留个念想,此刻却或许能成为面圣时的一件特殊“贡品”。
接着,她又看向王嫂子、张寡妇,交代了村中、布庄、棉田、学堂的各项事宜,事无巨细,仿佛是在安排后事。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李青山身上,顿了顿,只轻声道:“…村子…拜托了…”
李青山喉头哽咽,重重点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夜,赵小满喝了加倍剂量的汤药,强忍着剧痛与眩晕,在孙巧儿的帮助下,换上了一身虽然陈旧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粗布衣衫,将头发仔细梳理整齐。
她知道,此去京城,千里之遥,以她的身体,无异于一场赴死的远征。
翌日辰时,一辆特制的、铺了厚厚软垫的马车停在村口。赵小满被王嫂子和张寡妇用一床棉被裹着,小心翼翼地抬上了马车。她瘦弱得几乎没有什么重量。
全村的女户,乃至许多赵家集的乡民,都自发前来送行。人们沉默着,眼中含着泪,气氛凝重得如同送葬。
孙巧儿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里面装着药材、记录和那幅未完成的锦袱,登上了马车,她将作为唯一的随行人员陪伴照顾。
传旨太监不耐烦地催促着。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丰女村,驶离了那片她倾注了无数心血、刚刚焕发出生机的土地。
赵小满躺在颠簸的马车里,透过车窗,回望着那渐渐远去的“巾帼织星”匾额,回望着那些熟悉的身影,最终,目光落在村外那片金灿灿的、即将收获的“丰女一号”试验田上。
左臂下,那已蔓延至心口的墨黑印记,传来一阵阵如同冰针穿刺般的剧痛,但更让她心悸的,是一种冥冥中的感知——此去京城,她面对的将不仅仅是人心的险恶,在那片繁华似锦、权贵云集之地,似乎还隐藏着某种更深沉、更古老、与她这“大地之心”隐隐相克的气息。
圣旨南来,征召北去。
孤女赴京,吉凶未卜。
一场关乎个人命运、农业革新与时代观念碰撞的暴风骤雨,即将在帝国的中心,轰然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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