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芯半导体洁净车间特有的微甜空气滤净气味，此刻被一股无形的焦灼彻底压垮。会议室内，巨大的电子屏幕上，一行鲜红加粗的英文通知如同灼热的烙铁，烫在每一位核心管理层的心上：
＞ “很遗憾地通知您，由于不可抗力因素，我方无法履行贵司订购的ASML NXT:1980Di光刻机及相关工艺支持合约。即刻生效。”
CEO林国栋捏着平板边缘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屏幕上是另一份更刺目的报告——内部安全审计显示，14纳米FinFET工艺的关键良率数据包，在核心研发网络出现异常外传痕迹，路径指向一个无法追踪的幽灵节点。
死寂。只有中央空调低沉单调的嗡鸣，像是为这场突袭敲响的丧钟。
“砰！” 研发总监王卫民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水杯晃动。这位带领团队啃了三年硬骨头的首席工艺工程师，眼白布满血丝。“设备断供！数据泄露！外面那群豺狼…这是要把华芯掐死在摇篮里！” 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背叛的痛楚。他面前的私人邮箱，一封来自“硅谷前沿猎头”的邮件标题醒目得刺眼：“您的价值值得更广阔的天地与三倍薪酬”。
会议室厚重的隔音门被急促敲响。林国栋的助理探进身，脸色紧绷：“林总，李顾问那边…接通了。”
墙上的大屏幕瞬间亮起，李玄策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央。背景是他那间标志性的书房，红木书案上堆着线装书卷，一方古朴的歙砚压着几页写满批注的纸。他穿着深灰色立领中式薄衫，神色沉静，目光锐利如鹰隼，隔着屏幕扫视过华芯会议室里每一张绝望或愤怒的脸。没有一句寒暄。
“林总，情况简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会议室里所有杂音。
林国栋深吸一口气，用最简洁的语言汇报了双重打击。当提到王卫民收到的挖角邮件时，李玄策的目光在王工那张疲惫而愤怒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知道了。” 李玄策微微颔首，手指无意识地抚过书案上一本摊开的《盐铁论》。“国之利器，不可示人，亦不可假手于人。守正，出奇，固本。” 他清晰地吐出这六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众人心中激起涟漪。
“守正”之剑，锋芒毕露。
指令通过高度加密的专线下达。国安部某局副局长陈锋，李玄策在国安时期的老部下，亲自挂帅。周卫国，这位当年负责危险品运输安全的老同学，如今掌控着国内最庞大的物流信息网络之一。他接到陈锋电话时，正在港口仓库检查一批精密仪器包装。
“卫国，查！所有近三个月，与那家断供设备商有关联的入境记录，特别是他们的维护工程师、备件物流！一丝一毫都不能放过！” 陈锋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周卫国二话不说，转身钻进办公室，调取德迅系统的最高权限。海量的物流数据流在屏幕上滚动。时间、航班号、集装箱编码、报关单细节…他布满老茧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眼神如鹰隲般过滤着信息。汗珠从他鬓角渗出，滴落在键盘缝隙里。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终于，一个看似普通的“工业控制模块校准配件”的物流记录引起了他的高度警觉——报关价值远低于市场价，且最终签收地点，指向华芯采购部一个名叫赵明的主管私人租用的郊区仓库。
“陈局，锁定目标！赵明！他有重大嫌疑！” 周卫国声音沙哑，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和冰冷的愤怒。
当陈锋带人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赵明公寓门口时，赵明正对着电脑屏幕，试图再次打包一份核心工艺参数文件。被冰冷的手铐铐住的瞬间，他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他们…他们说只是商业竞争…给我儿子绿卡…”
“出奇”之策，绕梁三匝。
大洋彼岸，加州帕洛阿尔托。李长庚站在斯坦福研究所顶楼他保留的办公室窗前，窗外是沐浴在金色夕阳里的红杉树影。他手中拿着的不是科研报告，而是一份关于一位已退休多年的美籍华裔微影技术专家，托马斯·张的详尽档案。档案里特别标注：其父张世昌，已故，生前为资深京剧票友，痴迷余派老生，珍藏有据说是余叔岩早年某次堂会实况的钢丝录音孤本，但因年代久远，损毁严重，几成绝响。
李长庚拨通了一个尘封已久的加密号码。电话接通，那头传来托马斯·张苍老而疏离的声音：“李教授？真是稀客。”
“张老，”李长庚的声音温和而诚挚，带着浓浓的追忆，“冒昧打扰。偶然得知令尊张世昌老先生，是余派大家。晚辈这里，机缘巧合，得遇一位国内顶尖的音频修复大师，对老唱片、钢丝录音颇有心得。不知您手中令尊珍藏的那份余先生孤本…可还有修复的可能？”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李长庚耐心等待着，仿佛能听到老人胸腔里那颗漂泊半生的心，被遥远的乡音轻轻拨动的声音。终于，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传来：“…那份录音…是我父亲临终都念念不忘的遗憾。李教授，你…真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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