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江城火车站像一口煮沸的巨大汤锅,喧嚣鼎沸。陈海生和赵晓芸这对小夫妻,被汹涌的人潮裹挟着,几乎脚不沾地地向前移动。空气里混杂着浓烈的汗味、劣质香烟的辛辣、还有长途跋涉后食物的油腻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黏腻感。
“海生,抓牢我!”赵晓芸的声音被嘈杂吞没大半,她紧紧攥着丈夫厚实棉袄的后摆,另一只手死死抱着怀里那个鼓囊囊的编织袋——里面是给三岁女儿妞妞买的过年新衣、几样南方的稀罕水果,还有她省吃俭用攒下给公婆的一点心意。三年没回家了,攒下的钱刚刚够翻修一下老家漏雨的西厢房。
陈海生“哎”了一声,努力在人缝里开拓着路径,他宽厚的肩膀替妻子挡开不少挤压。“快了快了,检票口就在前头!”他回头喊,黝黑的脸上带着归家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刚刚在车站外的小摊买水时,那个摊主一边收钱一边压低声音跟旁边的人嘀咕:“听说了没?好像城里闹什么‘怪病’,咳得厉害,还有人没了……”那话像根细小的冰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陈海生热腾腾的心窝里。他下意识地把妻子往自己身边又拢了拢,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不详的字眼。
赵晓芸费力地抬起头,巨大的电子屏上鲜红的列车信息不断滚动,红光映在她年轻的脸上,照出几分茫然和疲惫。她似乎也捕捉到了丈夫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翳,小声问:“海生,你刚才…听见啥了?”
“没啥,”陈海生扯出一个笑容,用力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指,“都是瞎传!咱赶紧回家,妞妞该等急了!”他粗糙的大手包裹着妻子纤细的手,传递着一种强硬的安慰。终于挤到检票口,陈海生小心翼翼地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两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车票,递给检票员,如同交托某种至关重要的信物。检票员机械地撕下副券,闸机打开,前方是通往站台的通道,也通向那个既熟悉又因流言而蒙上阴影的故乡江城。赵晓芸跟着丈夫迈步,怀里的编织袋蹭着衣角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她此刻无法言说的心跳。
与此同时,在江城城西一个有些年头的小区单元楼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年味正浓。退休老教师林国栋踩着凳子,正小心翼翼地往客厅明亮的玻璃窗上贴一张崭新的、繁复精美的“福”字窗花。老伴张慧芬在厨房里忙活,油锅里“滋啦”作响,炸丸子的浓郁香气霸道地弥漫开来,几乎要盖过一切。他们的儿子林涛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眼睛却有些心不在焉地扫着电视屏幕。
“……本台记者报道,近期江城出现多例不明原因肺炎病例,专家提醒广大市民,临近春节,人员流动频繁,需注意个人防护,勤洗手,戴口罩,如有发热、咳嗽等症状请及时就医……”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清晰地穿透厨房的油炸声和窗外的零星鞭炮声,像一块投入温水的冰,让屋里的暖意凝滞了一瞬。
林涛握着遥控器的手紧了紧,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林国栋贴好了窗花,从凳子上下来,满意地退后一步欣赏自己的手艺,红光满面的脸上洋溢着过节的喜悦:“嗯,正!老张,丸子炸好了没?味儿真香!”
张慧芬端着一盘金黄酥脆的丸子出来,脸上带着笑,但眼底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好了好了,趁热吃。老林,你刚听见新闻没?说是有病……”
“听见了,”林国栋摆摆手,拿起一个热腾腾的丸子吹着气,“这年头,信息发达,啥事都传得快。咱江城几千万人呢,有几个生病的也正常。别自己吓自己,该过年过年!”他咬了一口丸子,烫得直哈气,努力维持着轻松的语气。然而,张慧芬却注意到老伴刚才贴窗花时,那微微颤抖了一下的指尖,以及他目光扫过电视屏幕时那一掠而过的凝重。窗外,邻居家晾晒的腊肉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闪着油润的光,更远处,城市的天际线在灰白的薄雾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一种无形的、名为“不明肺炎”的阴云,正悄然笼罩着这座即将迎来春节的千万人口大城,连空气中飘散的炸丸子香气,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令人心头发紧的涩意。
京城,西郊。一座掩映在青松翠柏间的庭院,此刻静得能听见雪粒落在青瓦上的簌簌轻响。书房内,灯光温暖而柔和,巨大的花梨木书桌上,线装古籍、散落的文件、一个造型古朴的黄铜地球仪安静地各据一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陈年宣纸特有的墨香。李玄策没有坐在宽大的扶手椅里,而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庭院里几株遒劲的老梅在寒风中静默,枝头已悄然孕育着点点花苞。然而,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那些象征坚韧与希望的梅枝上,而是穿透了沉沉的夜色,仿佛投向极远处那座正被流言和隐忧缠绕的江城。
他的背影挺拔依旧,穿着深灰色的羊毛开衫,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书桌上,一份摊开的报告,几张卫星拍摄的热力图,还有一份来自民间信息网络的加密简报,清晰地指向同一个结论——那并非普通的“怪病”。冰冷的数字模型在旁边的电脑屏幕上冷酷地推演着,病毒蔓延的红色轨迹触目惊心,像无声的燎原野火,其速度与烈度远超最初的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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