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的李天枢穿着略显宽大的工作服,小脸绷得紧紧的,站在巨大的全息显示屏前。屏幕上,代表西疆洪水核心区的深红色警报区域正剧烈地脉动、膨胀,如同一个正在爆炸的恒星。他身边,是同样脸色凝重的工程师们。
“峰值!峰值了!”有人失声喊道。
几乎在警报声达到最尖锐刺耳的同时,观测站大厅中央,那尊作为镇站之宝、仿汉代形制铸造的青铜承露盘,盘心那昂首向天的龙首口中,突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一股粘稠的、散发着刺鼻石油气味的黑色原油,竟从那龙首张开的巨口中汩汩涌出!黑油如同污浊的血液,顺着龙颈、龙身蜿蜒流下,滴落在下方用于承接“天露”的玉盘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惊心!
“天啊!承露盘…吐油了?!” 一位老研究员失魂落魄地喃喃道,这完全违背了物理常识!
李天枢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诡异的黑油上,而是死死盯住了龙首的双眼!那对用墨玉镶嵌的龙睛深处,在原油涌出的瞬间,似乎有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青绿色光芒一闪而过!那是…长白山天池玉琮的材质光泽!父亲拼死带回的线索之一!
就在这时,强烈的情绪冲击(对父亲遗物的感应,对西疆灾难的共情)让李天枢感到一阵眩晕,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碰倒了旁边一个工具架。几支五颜六色的儿童蜡笔滚落在地。
他蹲下身,捡起一支红色的蜡笔。指尖触碰到蜡笔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混杂着西疆洪水轰鸣声与父亲叹息声的洪流涌入脑海。他几乎是本能地、失魂般地将蜡笔按在控制台边缘一张废弃的打印图纸背面,胡乱地涂抹起来。
他画得毫无章法,线条狂乱扭曲,像孩子发泄情绪的涂鸦。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流淌在青铜承露盘上的粘稠黑油,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竟开始顺着盘底的沟壑缓缓流动、汇聚!它们不再是无序的污迹,而是沿着某种玄奥的路径,在玉盘光滑的表面,自动勾勒出一幅清晰无比、动态变化的——水利工程图!
堤坝、闸口、泄洪道、导流渠…其形制、布局、水流动态标注,竟与李天枢笔下那狂乱蜡笔线条所覆盖的区域下方,原本印着的DeepSeek气候模型预测的洪水最佳防控方案图,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了一起!更令人震惊的是,这由原油勾勒出的古图之上,还浮动着一行行若隐若现的、用朱砂写就的古老篆字注释——其内容,赫然源自宋代水利专着《河防通议》中关于“束水攻沙”、“分流入湖”的精要论述!
冰冷的现代科技模型,滚烫的粘稠原油,狂乱的儿童涂鸦,千年的治水智慧…在这一方小小的玉盘之上,在刺鼻的石油气味中,在警报的尖啸声里,以一种超越时空、震撼灵魂的方式,完成了不可思议的交融!
纽约,联合国大会厅。
李玄策胸口铜雀佩的灼痛与怀表的死寂感如潮水般退去,西疆洪水的恐怖幻象也随之消散。他重新感受到了台下数百道聚焦的目光。他看到了方清墨在台下紧握的双手和眼中的泪光。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跨越时空传递而来的、由原油与古图、蜡笔与模型交织而成的治水智慧,以及父亲遗物最后传递的冰冷警示,一同吸入肺腑。
他松开抓着讲台的手,站直了身体。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变得如同淬火的寒铁,沉静、锐利,蕴含着洞穿迷雾的力量。他不再看讲稿,目光扫过台下寂静的人群,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沙哑,却比之前更加坚定、更有力量,如同洪钟大吕,敲响在人类命运的十字路口:
“…同舟共济,并非空洞的口号。它需要智慧,需要勇气,需要放下成见,如同古之智者治水,堵不如疏,分而导之。它需要我们看清,真正的危机(他目光扫过虚空,仿佛穿透了屋顶,看到了西疆咆哮的洪水)往往源于我们目光所不及的深层裂隙…更需要我们明白,人类文明的存续,其火种(他的手轻轻按在左胸,感受着怀表冰冷的轮廓)不在遥远的星空,而在我们此刻的选择与担当!”
台下,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加持久、更加热烈的掌声。他们不知道这位新任的全球智囊刚刚经历了怎样的灵魂灼烧与时空交错,但他们感受到了那话语中沉甸甸的分量和一种令人信服的、源自古老智慧与未来责任的磅礴力量。
西装内袋里,那枚半熔的铜雀佩,余温散尽,只留下一片冰冷的死寂。而那枚断裂了齿轮的怀表,指针永远停在了某个刻度,像一颗凝固在时光琥珀里的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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