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平十九年小雪前五日,瓯建县的晨雾比安崇新区更沉,带着建溪的水汽,在烂尾的国道桥墩间凝成白茫茫的帘幕。我裹紧望稼村带来的粗布棉袄,袖口蹭过桥墩上的青苔,指尖传来潮湿的凉意——这青苔已爬满半座桥墩,砖缝里还嵌着洪武年间的陶片,是当年督建工匠按规矩埋下的"奠基信物",如今却成了烂尾工程的见证。
"姑母,主阵显示这段国道始建于洪武十五年,原计划连接闽浙赣三省,至今只修了十七里。"朱静雯的机械义眼扫过前方断裂的路面,全息投影里的洪武规划图与实景重叠:图纸上笔直的国道在云雾中延伸,穿过山夷武山脉的隧道标记清晰,而实景里,国道在第三个弯道处突然中断,断头处的钢筋像锈蚀的骨头戳向天空,旁边立着块歪斜的石碑,刻着"均平七年续建",字迹被雨水泡得发胀,下面的落款被凿去了大半,只剩"宁建府"三个字还能辨认。
我蹲下身,从砖缝里抠出那块洪武陶片,陶片上的算筹纹还能辨认出"通衢"二字,是洪武爷亲题的国道名。"当年负责督建的是宁建府同知周德兴,"我摩挲着陶片边缘的磨损,"他给洪武爷的奏疏里写'三年可通,十年可富',结果他离任时,这路刚打下十三座桥墩。"陶片在掌心化作微型数据流:洪武至均平,瓯建新城规划历经九任知府,每次都在奏疏里写"年内完工",却在账册里留下九笔"待核销"的空额,最近一笔与景王府的海外账户有算筹关联。
"这隧道更邪门。"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从雾里钻出来,扁担两头的竹筐晃悠着,装着些针头线脑,"洪武爷那会儿说要凿通山夷武,让闽北的茶能三天到南京,结果呢?"他指着国道尽头的山体,那里有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的岩壁上还留着洪武年间的凿痕,"您看那裂缝,均平三年暴雨时裂的,现在能塞进三个拳头,谁敢进?"货郎的闽北乡音带着怨气,竹筐上的算筹秤砣晃了晃,"俺爹年轻时就盼着这隧道通,现在俺儿子都能打酱油了,还在盼。"
朱静雯的机械义手轻轻触碰隧道口的岩壁,传感器显影出历代施工的断层:洪武年间的夯土层最厚,掺着糯米汁,硬度达8.7;永乐(按洪武纪年续算,实为洪武后期)年间的砖缝里填着沙土,硬度骤降至4.2;到了均平年间,直接用碎石堆填,硬度只有2.1。"这不是施工技术退步,是人心退步。"她调出洪武爷的《筑路令》全息图,"太祖爷规定'每丈路必用三石糯米汁、五斤铁砂',还让工匠在砖上刻名字,现在这些砖连个印记都没有,一捏就碎。"
货郎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姑娘是外乡人吧?这新城的猫腻多着呢。"他往隧道深处瞥了眼,"都说当年迁府是因为瓯建县地势低,怕水淹,可谁不知道景王府在阳建县买了万亩地?这国道、隧道一烂尾,瓯建的地价跌了七成,他们好趁机吞并。"他从筐里掏出个陶哨,吹了声短促的调子,远处雾里传来回应,"这是俺们货郎的暗号,怕被管委会的人听见。上个月有个老木匠说隧道钢筋是次品,被他们扣了个'造谣'的罪名,至今还关着呢。"
顺着货郎指的方向,我们走进瓯建新城的核心区。所谓"新城",其实是片更大的烂尾楼群:半拉子的衙署、没封顶的商铺、钢筋外露的民居,像群被遗弃的骨架。路边的量子路灯大多歪倒着,灯杆上贴着层层叠叠的告示,最新的一张是"均平十九年十月",写着"隧道招标延期,敬请期待",下面被人用红漆画了个大大的"骗"字。
"洪武爷当年画的新城图,可不是这样。"我指着一处残存的照壁,照壁上的《瓯建新城规划图》还能看清轮廓:中心是"四民广场",四周分布着粮仓、工坊、学堂、市集,用算筹线连接着国道和隧道,"他说'城者,盛民也,非盛官也',现在倒好,官署修了半截,百姓最需要的粮道烂在山里。"照壁的裂缝里塞着些干草,像是流浪汉的窝,草堆里露出半块石碑,刻着"洪武十五年,民力有限,慎用之",字迹被烟火熏得发黑。
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妇人从烂尾楼里走出来,篮子里装着刚挖的野菜,菜叶上还沾着泥。"你们是来拍官样文章的吧?"她的眼神里带着戒备,往嘴里塞了棵野菜,"上个月来的官老爷,站在这照壁前拍了三张照片,说要'上报主阵',结果野菜价又涨了两文。"朱静雯蹲下身帮她择菜,机械义手的动作很轻,"阿婆,我们就是来看看,这路到底为啥修不好。"老妇人冷笑一声,指着眼角的皱纹:"俺嫁过来时,这隧道就有个洞了,现在俺孙子都能打柴了,还没通。历任知府都说'快了',快了三十年,快成望夫石了。"
她的话让货郎叹了口气:"俺们都知道为啥——钱被贪了。洪武爷那会儿,每块砖都刻着工匠名,现在呢?去年查出来,隧道的钢筋款被前知府挪去买了景王府的茶叶,一转手就赚了三倍。"他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账册复印件,是去年监察局公示的,上面用算筹标注着"钢筋款五千两,实际用料两千两,差额三千两流入景王府关联商号","您看这数字,和洪武爷《大诰》里写的贪官赃款,按物价换算,差不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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