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四月,辛丑日(初一),发生日食。
杨恽失去爵位后,在家经营产业,用财富自娱自乐。他的朋友、安定太守、西河郡人孙会宗写信给杨恽,劝诫他,说“大臣被废黜退居在家,应当闭门思过,表现出惶恐可怜的样子;不该经营产业,结交宾客,博取赞誉。”杨恽是前丞相杨敞的儿子,很有才能,年轻时就在朝廷显达,一朝因暧昧不明的言语被废黜,内心不服,给孙会宗回信说:“我私下思量,我的过错已经够大了,品行也有亏了,就当一辈子农夫了此余生吧,所以亲自带着妻子儿女,努力耕田种桑,没想到还会因此被人讥讽议论!人的感情所不能抑制的,圣人也不禁止,所以即使是君主、父亲这样最尊贵最亲近的人,为他们送终服丧,也有结束的时候(意为守丧三年后即可恢复正常生活)。我获罪至今,已经三年了。农家耕作辛苦,逢年过节,烹羊烤羔,喝点酒自我慰劳,酒后耳热,仰天拍着瓦缶(fǒu,瓦罐)唱起歌来:‘南山坡上种庄稼,杂草丛生不治理;种了一顷豆子,豆子掉了只剩豆秆。人生在世要行乐,富贵等到何时来?’(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豆,落而为萁。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这确实是荒淫无度,但我不知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另外,杨恽的侄子安平侯杨谭对杨恽说:“您的罪过很轻,又有功劳(指告发霍氏谋反),将会被重新起用!”杨恽说:“有功劳有什么用!不值得为皇帝尽力了。”杨谭说:“皇帝确实如此。司隶校尉盖宽饶、左冯翊韩延寿都是尽力效忠的官吏,都因事被杀了。”这时发生了日食的天象变化,一个管马匹的小吏(驺马猥佐)成(人名)上书告发“杨恽骄横奢侈,毫无悔改之心。这次日食的灾祸,就是这个人招来的。”奏章交给廷尉,廷尉查办,搜到了杨恽写给孙会宗的信,宣帝看后非常厌恶。廷尉判杨恽大逆不道罪,处以腰斩;妻子儿女流放酒泉郡;杨谭因罪被免为庶人;那些在位的与杨恽关系密切的人,如未央卫尉韦玄成和孙会宗等,都被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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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光评论说:以汉宣帝的英明,魏相、丙吉为丞相,于定国为廷尉,但赵广汉、盖宽饶、韩延寿、杨恽的被杀都不能使众人心服,真是可惜啊!这对他善政的损害太大了!《周礼》中司寇(主管刑狱)的法典有“议贤”(评议贤能之人)、“议能”(评议有才能之人)的规定。像赵广汉、韩延寿治理百姓,能说不是“能”吗?盖宽饶、杨恽刚强正直,能说不是“贤”吗?那么即使他们真有死罪,尚且应予以宽恕,何况他们的罪过还够不上死刑呢!扬雄(西汉学者)认为韩延寿指控萧望之,是韩延寿自己失算了(指引火烧身)。促使韩延寿冒犯上司的,是萧望之逼迫的结果。宣帝不能明察,而让韩延寿独自蒙受罪责,不也太过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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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闰振单于率领部众向东攻打郅支单于。郅支单于与他交战,杀死了他,吞并了他的军队;于是又进攻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兵败逃走,郅支单于便定都单于王庭。
汉宣帝中宗孝宣皇帝 甘露元年(戊辰年,公元前53年)
春季,正月,宣帝巡幸甘泉宫,在泰畤举行祭天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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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恽被杀后,公卿上奏说京兆尹张敞是杨恽的党羽朋友,不适宜再担任现职。宣帝爱惜张敞的才能,特意压下奏章,不下发处理。张敞派属官絮舜去查办一个案件,絮舜私自回家说:“他不过是个只能当五天的京兆尹罢了(指即将被免职),还能再办案吗!”张敞听说絮舜的话,立即布置官吏逮捕絮舜关进监狱,昼夜审讯,最终将他罗织成死罪。絮舜临刑前,张敞派主簿拿着公文告诉絮舜:“‘五日京兆’究竟怎么样?冬天已经过完了,你还想延长性命吗?”于是将絮舜押赴闹市处死。适逢立春,朝廷派出审理冤狱的使者出行巡视,絮舜的家属用车载着絮舜的尸体,并把张敞的那道公文附在状纸上,向使者申诉。使者上奏张敞残杀无辜。宣帝想给张敞一个自便的机会(免职但不深究),就先将以前张敞因杨恽案受牵连的奏章发下,将张敞免为庶人。张敞到宫门交还印绶,随即从宫门前逃亡(亡命,指逃命避祸)。几个月后,京师长安的官吏和百姓法制松弛,击鼓报警的事件多次发生,而冀州(今河北一带)境内出现大盗,宣帝想起张敞的治理功效,派使者到他逃亡的家中召他回朝。张倩正身负重罪(被通缉),等使者到来,他的妻子儿女都哭泣惊恐,唯独张敞笑着说:“我是个逃亡的平民,郡吏应当来逮捕我。现在使者来了,这是天子想用我了。”于是整理行装随使者进京,到公车府(负责接待臣民上书和征召的官署)上书说:“臣以前有幸位列九卿,担任京兆尹,因杀害属官絮舜获罪。絮舜本是臣平日厚待的属吏,多次蒙受臣的恩惠宽恕。他以为臣被弹劾应当免官,接受臣的指令办案,却私自回家睡觉,还说臣是‘五日京兆’。这是背恩忘义,伤风败俗。臣私下认为絮舜行为恶劣,便违法杀了他。臣张敞残杀无辜,审讯判案故意不公正,即使伏法处死,也死而无憾!”宣帝召见张敞,任命他为冀州刺史。张敞到任后,冀州境内的盗贼就销声匿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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