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纷乱之际,忽见周福上前,对胡僧道:“大师说我家相公被女鬼所缠,不知有何凭据?”胡僧斜眼看他:“你这老奴,懂得甚么?贫僧法力,岂是你能妄测?”周福不慌不忙道:“小人虽愚,却也听说,鬼魅乃阴邪之物,见不得日光,触不得阳气。我家相公在白家庄住了一月有余,白日同行,同桌而食,若真是鬼魅,岂能无一丝破绽?此其一也。那白小姐赠与相公明珠一颗,光润非常,若是鬼物,所赠当是朽骨纸灰,岂能是这般珍宝?此其二也。大师口口声声要焚毁寄魂之物,若焚了此珠,相公的病便能好么?若不好时,又当如何?”一席话,问得胡僧哑口无言,满面通红,强辩道:“你这老奴,敢破我法?罢了罢了!”提起锡杖,愤愤而去。赵娘子好生没趣,也只得走了。
周福对张氏道:“老夫人,小人愚见,那白家之事,确有怪异,然观其行事,绝非恶类。相公病因情而起,还须心药来医。强逼硬阻,反为不美。”张氏叹道:“只是这般光景,如何是好?”周福道:“且容小人细细访查,或能寻得端倪。”
却说这周福,原是苏州人民,年轻时曾在一官宦人家为仆,那家主人姓白,正是白云鹤之兄。因此他对白家旧事,略知一二。当日听文俊说起白云鹤之名,便觉耳熟,后查知白家庄早已荒废,心中疑惑更深。如今见文俊病重,他便决意要查个水落石出。于是向张氏讨了些盘缠,再往洛阳去了。
周福到了洛阳,不辞劳苦,四处打听白家旧事。访了数日,遇一白家旧仆,年已古稀,闻知来意,叹道:“你说那白云鹤老爷?唉,真是可惜!他本是读书人,官至刺史,只因性情刚直,得罪权贵,被贬还乡,隐居在白家庄。夫人早逝,仅有一女,名唤素娥,爱如珍宝。不料十数年前,庄中失火,合家逃出不及,尽数葬身火海。官府收敛尸骨,合葬于庄后,立碑为记。听说那素娥小姐,生前才貌双全,求亲者络绎不绝,她却一个不应,曾言道:‘非才貌双全、情意相投者不嫁。’因此耽搁了青春,谁知竟遭此横祸!”周福又问:“可知那素娥小姐,有何心爱之物?”老仆想了想,道:“小姐有一对明珠,乃家传之宝,时常佩戴,火后便不知所踪了。”周福听罢,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
又在洛阳盘桓一日,于市集上遇一道士,仙风道骨,气宇不凡。周福心中一动,上前施礼,将文俊奇遇略述一遍,求问吉凶。那道士听罢,沉吟片刻,道:“据你所言,那白氏父女,确系鬼魂无疑。然鬼分善恶。若依正道,人鬼殊途,不当交接;然观其行,那白家女鬼,情深意重,并无害人之心,反是因一段未了姻缘,一点执念不散,故能显形与生人无异。此乃天意,非比寻常。”周福忙问:“如此,该当如何?”道士道:“若欲成全,须得至诚之心,感天动地。你可回去,告知那李生,于中秋月圆之夜,独往白家废墟,备下香烛祭品,对月祝告,剖白心迹。若有缘,或能再见一面,了其心愿,则怨念可消,往生极乐;那李生之病,亦可不药而愈。”周福大喜,拜谢而归。
回到汴梁,周福将前后事细细禀知文俊。文俊听罢,精神为之一振,病竟去了三分,道:“果然素娥不负我!莫说她是鬼,便是妖,我也绝不相负!”于是依道士之言,静心调养,专等中秋。
时光迅速,转眼中秋已至。是夜,月明如昼,清光万里。文俊辞了母亲,只带周福一人,携了香烛祭品,再往洛阳龙门山。到得白家废墟,但见月光之下,断瓦残垣,倍显凄清。文俊摆设香案,点燃香烛,对月深深下拜,泣告道:“素娥娘子在天之灵,文俊在此!自别后,日夜思念,寝食难安。文俊不才,蒙娘子不弃,许以终身,此情此意,天地可鉴!今日特来祭奠,剖明心迹:文俊此生,非娘子不娶!若娘子芳魂有知,望祈一见,以慰相思之苦!”祝罢,伏地痛哭。
正哭间,忽闻环佩叮咚,异香扑鼻。抬头看时,只见月光中,素娥冉冉而至,妆束如旧,颜色依然,只是身形略显缥缈。文俊又惊又喜,忙起身欲迎。素娥含泪道:“郎君休怕。妾确是鬼魂,因当日葬身火海,心中牵挂老父,又因姻缘未遂,一点痴情不散,故能显形与郎君相会。如今惊动郎君,累君染病,妾心何安?”文俊道:“娘子说哪里话!但得见娘子一面,便死也甘心!今日文俊对月立誓:此生绝不另娶,愿与娘子魂魄相依!”素娥叹道:“郎君情深,妾心感佩。然人鬼殊途,岂能长久相守?徒损君寿,增妾罪孽。今日一见,丁却夙缘,妾心愿已了,当往轮回。望郎君保重千金之躯,另聘淑女,延续宗嗣,莫以妾为念。”文俊哪里肯舍,扯住素娥衣袖,哀哀痛哭。素娥亦泪下如雨。
二人正在难分难解之际,忽见白云鹤自月光中现身,道:“痴儿!尚不悟耶?你二人缘分,尽于此矣。速速放手,各自投生去罢!”文俊只是不放。白云鹤叹道:“也罢!你既如此坚心,老夫便指你一条明路。城西三十里,有一紫云观,观中玉阳真人,乃有道高人。你去求他,或有解脱之法。”言罢,用手一指,文俊只觉一阵清风拂面,素娥与白云鹤俱已不见。唯余月光如水,松涛如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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