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啊!陛下的使臣!竟遭此毒手!是段达无能,剿贼不力,致使奸佞猖獗,害了天使性命!段达有负圣恩,有负陛下啊!”他哭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痛彻心扉,让周围不少不明就里的官兵都为之动容。
然而,这悲声未落,段达猛地止住哭声,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雷霆震怒的表情,“锵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剑,直指苍穹,须发皆张,厉声吼道:“此仇不共戴天!本帅对天起誓,必穷尽毕生之力,踏平高鸡泊,擒杀高士达,用贼酋之头,祭奠天使在天之灵!若违此誓,有如此剑!”说着,他作势欲将佩剑折断,被左右将领“及时”拦住。
一番淋漓尽致的表演之后,段达冰冷的目光扫过被捆缚在地的李校尉和那群惊惶不安的清河郡兵。
“清河郡校尉李贲!”段达声如寒冰,“护卫天使不力,罪无可赦!拖下去,军法从事,即刻斩首示众!”
李贲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巴刚张开,就被如狼似虎的刀斧手堵住,拖到营门旁的旗杆下,手起刀落,一颗人头滚滚落地,双目圆睁,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处置了“首恶”,段达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对着剩余的郡兵道:“尔等士卒,虽有失职,然罪不至死。暂且收缴兵器,于营中划区看管,待本帅查明详情,再行处置!”
这番看似“宽宏大量”的处置,并未能安抚郡兵们紧绷的神经。收缴兵器,划区看管?这分明就是待宰的羔羊!白日里同袍的逃亡和被杀,李校尉的被迅速处决,都像重锤敲打着他们。所有人都预感到,段达绝不会放过他们,所谓的“查明详情”不过是拖延时间,恐怕很快就会有更残酷的清算到来。
绝望在黑暗中发酵。夜里,被集中看管在一片营区内的清河郡兵们,悄无声息地串联起来。低语在营帐间流动,绝望的眼神在黑暗中交汇。他们大多是同乡,不少人有姻亲关系,此刻面临着灭顶之灾,求生的本能和长期被压抑的怨愤汇聚成了一股危险的洪流。
后半夜,正是人最困倦之时。不知是谁先发了一声喊,早已准备好的郡兵们猛地从营帐中冲出,扑向看守他们的小队官军,以及堆放他们兵器的营帐。混乱瞬间爆发!
“抢回兵器!”
“跟他们拼了!”
“不拼也是死!”
怒吼声、兵刃撞击声、惨叫声瞬间撕裂了夜的宁静。被惊醒的段达部官军反应迅速,立刻组织镇压。营区内火光四起,陷入了残酷的内搏战。郡兵们虽然被收缴了主要兵器,但拆下营帐木杆、抢夺最先接触到的敌人的武器,甚至用拳头、牙齿进行着绝望的反抗。他们抱着必死之心,一时间竟与装备精良的段达亲兵杀得难解难分。
然而,毕竟寡不敌众,组织混乱,且缺乏有效指挥。战斗持续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营区内的喊杀声才渐渐平息下来。地面上躺满了尸体,大半是发动兵变的清河郡兵,也有不少是在混乱中被杀的段达部下。血腥味浓重得令人窒息。
段达在中军大帐听着外面的汇报,脸色阴沉。他对此结果似乎并不意外,甚至可能早有预料。天亮后清点,近千清河郡兵,大半被杀,约三四成趁乱逃出了军营,不知所踪。
站在一片狼藉的营区前,段达面无表情。他转身回到帐中,亲自提笔,开始书写奏章。在奏章中,他将天使遇害、翊卫覆灭的罪责,全部推给了“勾结高士达残部,半路设伏截杀”的“清河郡兵”,并详细描述了这些“叛军”如何发动兵变,企图里应外合攻打官军大营,最终被英勇的官军将士镇压的“经过”。字里行间,将自己和主力部队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反而凸显其“果断平叛”的功绩。
写完奏章,他用火漆仔细封好,派最信任的加急信使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圣人处。随后,他又沉吟片刻,取出私信笺,分别给几位在朝中的故交、同僚,甚至是能递上话的宦官,写了几封言辞恳切又暗藏机锋的信件。信中除了陈述“事实”,更多是强调贼势之猖獗、作战之艰辛,以及自己如何“力挽狂澜”,平定内部叛乱,并恳请他们在朝中代为周旋,强调继续剿匪的重要性与自己对陛下的忠心。
做完这一切,段达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似乎暂时被他用铁血手腕和精心编织的谎言挡了回去。至于那些枉死的郡兵和真正的凶手,此刻在他心中,远不如自己的前程和陛下的看法重要。而真正的元凶却正对着战利品发愁。
喜欢山河鉴:隋鼎请大家收藏:(m.20xs.org)山河鉴:隋鼎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