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图高大的身躯微微一僵,所有想说的话都被堵了回去。他深陷的眼窝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一丝被顶撞的不快,一丝对李铮伤势的隐忧,但最终,都被更深沉的、属于军人的服从和某种难以言说的决断所取代。他猛地挺直脊背,右手重重捶在左胸的皮甲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遵命!大人!”
赫连勃勃满意地收回目光,重新端起了那只镶金的犀角杯,杯壁在火光的映照下流淌着蜂蜜般的光泽。他不再看地上的李铮和哲别,仿佛刚才的决定不过是随手丢给猎犬一块带肉的骨头。
“带下去吧。”赫连勃勃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淡漠,如同驱赶苍蝇,“别让他死在路上。三天后,本将要看到他能爬上马背。”
“是!”巴图沉声应道,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他弯下腰,不再是粗暴地拎起,而是伸出强壮的右臂,穿过李铮的腋下,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腿弯,如同扛起一袋沉重的粮食,将他整个从哲别身上“卸”了下来。动作依旧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没有多少温柔,但至少避开了李铮最致命的伤口。
李铮的身体在巴图的手臂间无力地晃荡,头向后仰着,嘴唇灰败,只有极其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剧痛早已超出了他能承受的极限,赫连勃勃最后那句“爬上马背”如同来自地狱的回响,在他彻底陷入黑暗的脑海中盘旋——野狐岭?围猎?以他现在的身体?
巴图扛着李铮,转身大步走向毡帐门口。两名按刀而立的亲卫无声地让开道路,冰冷的眼神扫过李铮垂落的手臂和毫无血色的脸,依旧带着刀锋般的审视。
哲别连滚爬爬地跟上,腿软得几乎迈不开步,脸色比李铮好不了多少。
厚重的皮帘再次掀起,外面凛冽的寒风如同无数冰针,瞬间刺透了单薄的衣衫,狠狠扎进骨头缝里。巴图扛着李铮,一步踏出这华丽而压抑的囚笼,走进了外面惨白冰冷的阳光和呼啸的北风之中。
哲别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牙齿冻得咯咯作响,却不敢有丝毫停顿。他茫然地看着巴图高大沉默的背影,又看看巴图肩上如同破布娃娃般毫无生气的李铮,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像冰水一样淹没了他。三天后……野狐岭?乌维他……还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巴图的脚步沉重而稳定,踩在积雪覆盖的冻土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扛着李铮,沉默地走向远处那片低矮污浊的奴隶毡帐区。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扑打在脸上,生疼。
毡帐内,温暖依旧,酒肉的香气重新弥漫开来。赫连勃勃啜饮了一口温热的马奶酒,目光扫过下方几个神色各异的贵族,最终落在阿提拉那张犹带惊愕和不忿的脸上。
“阿提拉,”赫连勃勃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三天后,你也去。”
阿提拉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和跃跃欲试:“是!大人!我一定猎回最……”
“带上你的眼睛,”赫连勃勃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好好看看那个乌维。看看一个差点被踏死的奴隶,是怎么在野狐岭活下去的。”他放下酒杯,深如寒潭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残酷的兴味,“看看他……还能不能给本将带来点别的‘惊喜’。”
阿提拉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一丝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恭敬地应道:“……是,大人。”
赫连勃勃不再言语,重新靠回那张巨大的雪白狼皮上,微微阖上了眼睛。火焰在他刚硬的脸庞上跳跃,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毡帐内只剩下低低的交谈声和火塘的噼啪声,仿佛刚才那场以生命为主的审视,从未发生过。
毡帐外,寒风呼啸,卷起千堆雪。巴图扛着李铮的身影,在茫茫的雪幕和低矮的奴隶毡房间,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铅灰色的天穹之下。
三天。野狐岭。
命运的弦,已然绷紧,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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