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竹园丙七号药田边,林陌瘫倒在龟裂的灰黄土地上,浑身浸透在冷汗与血污里。指尖残留着一缕淡若游丝的混沌气息,方才那团天青色水雾带来的微弱生机,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粒石子,漾开的涟漪尚未平息,便被铺天盖地的虚弱与剧痛吞没。
气海枯竭如旱裂的河床,几缕由劣质回气散催生出的驳杂灵力早已耗尽。强行引导混沌钟碎片共鸣带来的神魂撕裂感,此刻才猛烈地反噬上来。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右臂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在粗粝布条捆缚下肿胀发烫,每一次搏动都渗出淡黄的血水。左臂断骨处更是如同埋了无数烧红的钢针,随着脉搏狠狠搅动。膝盖的诅咒伤则如同跗骨的毒蛇,持续散发着阴寒的侵蚀之力,蚕食所剩无几的体力。
他艰难地侧过头,目光越过死气沉沉的药田,落在那株唯一沾染了天青色雨滴的铁线藤上。枯黄卷曲的叶片似乎舒展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弧度,叶脉深处透出的那点微乎其微的翠绿光晕,在灰败的药田里倔强地闪烁,如同无尽黑暗中摇曳的星火。
希望。这微弱的绿意,是绝境中唯一的锚点。
“水…活?” 怀中沉寂的碎片深处,那个属于暗金器灵的、带着一丝懵懂好奇的微弱意念,再次如同呓语般传递出来。它似乎对刚才那缕“活”过来的水灵之气意犹未尽。
林陌扯动干裂的嘴角,无声地回应:“是…活水…滋养…藤蔓…需要…” 意念传递着恳求与虚弱。他必须恢复一丝力量,才能继续这场与死亡的赛跑。
回应他的,是碎片更深沉的寂静。暗金器灵显然消耗巨大,再次沉眠。而另一个冰冷、贪婪的意念——血色竖瞳的呓语,却如同毒蛇吐信,幽幽响起:“毒莲…成熟…美味…饿…想吃掉它!吞掉它!” 冰茧中苏清玥本源所化的那朵妖异青黑毒莲影像,伴随着毁灭与诱惑的气息,狠狠冲击林陌的识海。他猛地闭上眼,用尽意志压制这股疯狂的念头,额角青筋暴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带出点点血沫。
不能沉沦!他挣扎着坐起身,目光扫过药田边那具血煞门弟子的尸体。午时将至,刘执事的警告言犹在耳。他必须清理掉这个隐患。
以豁口药锄为拐,林陌拖着残躯,一步一挪,如同跋涉在泥沼。每走一步,膝盖的诅咒伤都带来钻心的麻痒和刺痛,右臂的伤口更是火烧火燎。他费力地抓住尸体的脚踝,入手冰冷僵硬,死沉死沉。拖拽的过程如同酷刑,伤口崩裂,鲜血再次浸透布条,在灰黄的土地上留下断续的暗红轨迹。
枯竹园深处,那口深不见底的废弃古井如同巨兽张开的嘴,散发着阴冷潮湿的腐败气息。井沿布满墨绿色的苔藓,滑腻冰冷。林陌喘息着,用尽最后力气,将尸体推入井口。
噗通!
沉闷的落水声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传来,带着空洞的回响。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井底特有的、陈年积水和腐烂物混合的恶臭猛地翻涌上来,呛得林陌又是一阵干呕。他扶着冰冷的井壁喘息,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幽暗的井底。昨夜那方石台,那株幽蓝诡异的幽篁晶魄,那颗蕴藏着空间法则碎片与混沌星力的灰扑扑的星核屑…它们就在这污秽与死亡之下。
力量!恢复力量的关键或许就在那里!但以他现在的状态,再下一次井无异于自杀。幽篁晶魄无声无息的空间锋刃,足以将他彻底肢解。
他拖着更加沉重的步伐返回石屋。腹中早已饥火如焚,那点劣质回气散提供的微弱热量早已消耗殆尽。他从破旧的储物袋里摸出仅剩的半个又冷又硬的杂粮馍,就着破瓦罐里浑浊的凉水,艰难地吞咽。食物粗糙地刮过喉咙,带来些许真实的饱腹感,却丝毫无法缓解神魂的疲惫和身体的剧痛。
他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小心翼翼地解开右臂的布条。伤口狰狞外翻,边缘红肿发亮,渗出淡黄的血水和组织液,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臭。这是灵力枯竭、无法压制伤势导致感染恶化的征兆。他咬着牙,用仅剩的清水冲洗伤口,刺骨的冰冷和剧痛让他浑身颤抖。重新包扎时,手指笨拙而无力,布条勒紧的刹那,眼前阵阵发黑。
左臂的断骨处肿胀得更厉害了,皮肤绷紧发亮,呈现出不祥的青紫色。膝盖的诅咒印记颜色似乎也深了一丝,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微微蠕动。
必须尽快恢复灵力!他盘膝坐下,不顾地面的冰冷和刺骨的伤痛,强行运转《基础炼气诀》。意念沉入干涸破碎的气海,如同在沙漠中挖掘水源。稀薄的天地灵气被艰难地引动,丝丝缕缕,驳杂不堪,枯竹园特有的衰败死寂气息混杂其中,如同细小的砂砾,每一次纳入体内,都带来经脉针扎般的刺痛。
效率低得令人绝望。枯竭的气海如同无底洞,这点微弱的灵气投入其中,连一丝涟漪都难以泛起。按照这种速度,想要恢复足以再次施展一次“异变灵雨”的灵力,恐怕需要不吃不喝打坐数日!而他的伤势,根本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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