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教峰侧殿的石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天光。殿内是精心打造的囚笼,空气凝滞如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石壁特有的冰冷尘埃味道。林陌站在殿心,环顾四周:一床寒玉,一石蒲团,一光洁石案,再无他物。石壁光滑如镜,是抹去所有痕迹后的绝对规整与冰冷,穹顶几颗夜明珠恒定清冷,将他的孤影拉得很长。
“嘿,笨主人,这地方…可真够‘清净’的啊。”钟灵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刻意的轻松,难掩凝重。她并未显形,对这石殿中无处不在的阵法波动极为忌惮。
林陌沉默走到石床边。寒玉触手冰凉刺骨,寒意直钻骨髓。他尝试运转混沌道基,丹田内那座铭刻钟形符文的十二品暗金莲台微微转动,试图牵引外界灵气。然而灵气甫一入体,识海深处缠绕神魂的金色锁链骤然发亮!无形束缚力如万针插入经脉,强行扼住道台吞噬灵气的咽喉!莲台转动被压制到近乎停滞,转化出的混沌气流稀薄可怜。
“哼!”林陌闷哼中断修炼,烦恶感翻涌,气血微腾。他脸色阴沉坐回冰冷石蒲团,寒意透过单薄衣衫渗入皮肉筋骨,直抵心脉。这哪里是静室?分明是以“庇护”为名的精致牢笼!无处不在的阵法如无数冰冷眼睛,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道心锁,更是悬顶的利剑。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林陌闭目调息,不再引动外界灵气,心神沉入体内,一遍遍梳理新生混沌道基,打磨微弱混沌气流,如同贫瘠荒漠中艰难开凿泉眼。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光线暗淡几分,模拟出外界深夜意境。
就在林陌心神沉静,专注于内世界运转的微妙平衡点时——
“嗡!”
沉寂的残铃在怀中极其轻微地震颤!并非预警敌意,而是源自器灵本身的强烈悸动!
青蒙蒙光华从铃体透出,迅速凝聚。钟灵身影显现,不再是虚淡女童。她身形凝实许多,穿着略显宽大的古朴青色衣裙,面容稚嫩,眉宇间却带着与外表不相称的凝重惊怒。小小身体悬浮空中,青衣无风自动,散发微弱空间涟漪,竭力对抗石殿禁制压制。
“笨主人!醒醒!”钟灵声音前所未有地急促,如玉珠落盘,在识海炸响,“那老东西!他在你神魂里下了东西!是‘道心锁’!”
林陌猛地睁眼,赤红瞳孔在昏暗光线下骤然收缩:“道心锁?”他曾在古籍犄角旮旯见过这名称,只言片语,语焉不详,只知是上古大能约束叛逆弟子或镇压强大魔头的极端手段,早已失传。没想到,竟被掌教用在自己身上!
“快!内视识海!仔细看!”钟灵小脸紧绷,紧张指向林陌眉心。
林陌毫无犹豫,心神沉入祖窍识海!
原本平静如深邃星空的识海,被刺目金光打破!一条细若发丝却坚韧无比的金色锁链,如拥有生命的毒蛇,紧紧缠绕在他混沌气流凝聚的模糊本命神魂虚影上!
锁链通体流淌玄奥暗金符文,每个符文如微缩星辰,蕴含至高无上规则之力,散发冰冷、威严、不容抗拒的恐怖气息。锁链一端深嵌神魂本源,仿佛共生;另一端诡异地延伸出去,穿透识海边界,没入无尽虚空深处!林陌清晰感觉到,虚空另一端,一道浩瀚如渊、冰冷淡漠的意志,正通过这条锁链无声锚定自己!正是掌教玄微真人的气息!
这锁链非实体,更像强大规则烙印,施加于灵魂本源的契约枷锁!它未完全禁锢力量,却像设定好流量的“管道”,严格限制他汲取天地能量、提升修为的速度和上限。更重要的是,它如同致命开关,另一端牢牢掌握在掌教手中!只需一念,锁链便能瞬间收紧,绞杀神魂,或引爆道基!
彻骨冰寒席卷四肢百骸,冻结血液,识海仿佛要结冰!他感觉自己像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傀儡,所有挣扎与努力,在那至高存在眼中,恐怕只是棋盘上预设好的轨迹。
棋子!自己果然只是应对所谓“大劫”的棋子!被套上缰绳、限制力量的凶器!掌教那深沉期许、“护汝亦护苍生”的言辞,此刻回想,充满冰冷算计和赤裸裸的控制欲!
愤怒如压抑万载的火山熔岩,在胸腔疯狂奔涌咆哮,几乎冲破理智堤坝!混沌道台在丹田发出不甘嗡鸣,暗金气流在经脉狂暴冲撞,试图挣脱无处不在的束缚!双拳紧握,指节咯咯作响,指甲深嵌掌心带来尖锐刺痛,却不及心中被背叛、被操控的屈辱之万一!
“老匹夫!”低沉饱含无尽怒火杀意的嘶吼,从林陌紧咬的牙关挤出,在死寂石殿回荡,撞在冰冷石壁反弹,更添压抑绝望。他猛地抬头,赤红双眼死死盯向掌教峰顶方向,仿佛要穿透厚重山石禁制,直视端坐云巅的执棋者!
就在愤怒杀意即将冲破临界点的刹那——
“林陌。”
平淡无波、如同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毫无征兆降临!掌教玄微真人的传音入密!
这声音如九天落下的冰水,瞬间浇灭林陌即将爆发的怒火,也让彻骨寒意更深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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