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一边崩溃一边自愈的无解命题。」
晨雾如一件巨大的、湿润的纱袍,无声地覆盖了整座山谷。
溪水在嶙峋的卵石间蜿蜒,水面与空气的交界处,升腾起一层肉眼可见的薄霭,将远山黛色的轮廓与近处草木滴翠的细节,都晕染成了一幅写意的、流动的泼墨山水。
空气清冽,干净的味道,吸入肺腑,仿佛能洗涤掉所有尘世的喧嚣。
林满用冰凉的清水简单地洗漱过后,昨夜的窘迫与懊恼而烧灼的燥热,总算被这物理的低温强行压了下去。但她心底那片被搅得天翻地覆的深海,依旧暗流汹涌,未有片刻平息。
走到湖边,她接过沈苏苏递来的一根鱼竿,学着她的样子,笨拙地挂上鱼饵,然后将鱼线甩进那片波光粼粼的湖水里。
鱼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轻巧地落入水中,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表面上强装镇定,内里却早已暗流涌动。
“行了啊,别想太多了,”
沈苏苏侧过头,看着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用肩轻轻碰了碰林满的肩,“一副准备奔赴刑场的表情。不就是睡在一个帐篷里吗?再说了,你俩那点事,这儿有一个算一个,谁心里没点数?”
林满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只是怔怔地看着水面上那个随着微波轻轻晃动的浮漂,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苏苏,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错,你就好好执行你的计划。”沈苏苏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神色变得认真起来,“要不,先想想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等他们回来了,你还是要面对他吧?”
怎么办?林满在心里苦笑。
她要是知道怎么办,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半死不活。
她和顾沉之间,早已不是这么简单的“面对”或“不面对”的问题。他们的关系,像一团被扯断后又胡乱缠绕在一起的毛线,看得见无数个线头,却找不到任何一个,是能真正解开所有症结的。
“不知道。”
林满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的疲惫。
她看着那片被晨光染上淡金色的溪面,眼神有些空洞,“我跟他现在,就像隔着一条结了冰的墙。能清晰地看见对面的他。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可我就是过不去。”
“每一次,我以为可以触碰他的时候,现实又会狠狠地给我泼上一盆冷水,让那冰墙结得更厚。”她的声音染上了一丝自嘲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所以,就这么拖泥带水地耗着。”
“一边理智地告诉自己,这个人,这段关系,必须戒断;一边又在每个空隙里,无可救药地想。一边崩溃,一边自愈;一边清醒,一边沉沦。一边对自己说着‘该放下了’,可脑子里想的,念的,全都是他。”
这些话,是她紧锁在心底的秘密,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这是她的伪装下,最柔软、也最不堪一击的软肋。
沈苏苏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她看着林满那苍白的侧脸,和那双映着溪光、却空无一物的眼眸,心中涌起一阵尖锐的心疼。
她了解林满。
林满骨子里的骄傲和倔强,让她习惯了将所有情绪都向内压缩,一个人扛下所有。而原生家庭带来的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对被抛弃的恐惧,又让她在情感里极度敏感和拧巴。
能让她说出这番话,可见她心里的那根弦,早已绷到了将断未断的边缘。
“说爱吧,”林满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声,在清晨寂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涩然,“可我看不到任何希望。我们之间,隔着他们庞大而复杂的家族,隔着商业的对立,隔着他要的‘决裂’。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可要说不爱……”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哽咽,眼眶瞬间就红了,“听到他的名字,看到他的人,哪怕只是一个相似的背影,这颗不争气的心,还是会不受控制地,隐隐作痛。”
她伸出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的位置,里面的栀子花吊坠硌得她心疼,仿佛那里真的有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在随着她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抽搐着疼。
“所以,我只能逼着自己去‘释怀’。释怀那些伤害,释怀那些误解,释怀我们之间所有的不可能。然后,站在原地,不甘心,不肯彻底撤退。”
“因为我知道,一旦我真的转身走了,我们之间,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却重如千钧。
沈苏苏看着她这副模样,眼眶也跟着红了。她伸出手,将林满揽进自己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声音里是无尽的心疼与无奈。
“我的傻满满啊……”她叹了口气,轻声说,“我以前总觉得,只要爱得够深,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可现在看着你和顾沉,我才明白,有时候,真正把人折磨疯的,根本就不是爱与不爱,而是那种……明明深爱,却又被无数现实矛盾反复撕扯的、无解的绝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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