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罗地网，本就是他亲手织就。」
五月上旬，这座城市空气里已有了初夏的潮意。那湿热的分子仿佛能穿透玻璃，黏腻地附着在皮肤上，一如她此刻挥之不去的心烦意乱。
顾氏集团大厦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将黄浦江裁成一幅流动的银灰色画卷。
窗外的开阔非但没带来一丝慰藉，反而将她困在这胜利的假象里。
入主董事会已一月有余。
这一个月，联合次级供应商施压，授意财经媒体唱衰，每一次出手，她都精密计算过安全距离。
她划下的每一刀，都避开了序伦的“动脉”，最多只应伤及皮肉，造成一些不痛不痒的麻烦——一场足以取信于顾建宏那群老狐狸的、声势浩大的“表演赛”。
她要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价值与“忠心”，为自己赢得更多的时间与权力，去布局那盘真正属于她的棋局。
然而，大盘的走向，却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顾氏集团大厦，林满的董事办公室。
她的眉头紧锁，目光盯着面前电脑屏幕上，那条绿得令人心惊的K线图。
“林董，”
利娜将一份近期竞标报告递上。
“又有两家美妆集团宣布，他们将把未来的部分订单，从序伦科技转向我们！”
“另外，”利娜继续汇报着，“‘青禾生物原料供应项目’竞标结果也出来了，我们……赢了！序伦科技的报价只比我们高了不到一个百分点，但最终，业主方还是选择了我们，理由是‘FL-Paris背靠顾氏集团能提供更稳定、更全面的供应链保障和金融支持’。”
这一个月来，这样“大获全胜”的消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而每一条消息，都像一把无形的锤子，敲在林满紧绷的神经上。
这不对劲。
她设计的那些看似凌厉的商业围剿，招招都留着余地。
可如今，这套本该手下留情的计划，像是被人暗中推动着，引发如此山崩地裂的效应。
序伦科技的股价，在一个月内断崖式下跌。
其生物板块的声誉，更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整个市场，都在唱衰。
那些合作多年的老客户，怎会因几篇模棱两可的分析就轻易倒戈？
青禾项目的竞标，序伦的根基远比她深厚，微弱的报价差异何以成为败因？
除非还有人在暗中推动着这一切。
它将她那些看似无伤大雅的“骚扰”，都变成了招招致命的“绞杀”。
会是谁？
是顾建宏吗？
这个念头钻进脑海。
林满的指甲无意识地在桌面划过，发出一声轻微的噪音。
利娜察觉到她的失神，识趣地没有再开口。
可……她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顾建宏的商业手段……
狠辣，直接，带着一种老派资本家的粗暴，擅长的是资本运作和权力倾轧。
对于顾建宏来说，他已经拿到他要的结果。
为什么还要加码，而且每一步都加得不像他的风格？
谁将她的“表演”变成了一场真实的屠戮？
“林董？”利娜的轻唤将她拉回现实，
“您脸色……很差。”
“没事。”
林满端起冷透的咖啡，苦涩的液体滚过舌根，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懊恼与惶惑。
而那个在背后推着她，让她用尽全力的，究竟是谁？
.......
西王大厦，八十二楼。
总裁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玻璃，脆弱而压抑。
周序然将一份最新的股价走势图和几份被紧急终止的合作协议，放在了顾沉的办公桌上，那张向来温和的面孔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龟裂的焦虑。
“顾总，”他的声音艰涩。
“情况比预想的严重得多。生物板块的业务几乎全面停滞。那几个老客户的态度尤其坚决，连我们的解释都不愿意听。还有青禾那个项目，我们已经给出了最大的诚意，最后还是……输了。”
顾沉的目光掠过报告，那上面天文数字般的亏损，在他眼里仿佛只是一串无意义的符号。
“顾总！”
周序然终于忍不住。
“我不明白！以我们的实力，林董那些手段，不足以对我们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明明可以反击的，为什么……为什么您还要收缩所有的业务线，不做抵抗？！”
“您知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怎么说您？他们说您……江郎才尽，说您被一个女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顾沉缓缓地，转过身抬起眼，看向周序然。
“我不仅不能反击，我还要……帮她。”
周序然彻底被顾沉这番话震住了。
帮她？
帮着自己的“敌人”，来攻击自己？！
“顾总……您……您疯了吗？！”
“她的戏，太假了。”顾沉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决断，“序伦倒不了，不过伤筋动骨在所难免。用这亏损的市值，去换点更有用的。怎么算都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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