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让你的人打包好核心资料，随时动身。”
周序然在原地站了很久，最终，那份震惊与不解，缓缓沉淀为一种深刻的了然。
“我明白了，顾总。”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阖上。
世界瞬间沉寂。
顾沉并未起身，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桌面轻点。
思绪穿过屏幕上闪烁的数字，逆流回溯，潜入了许多年前那些温暖的深夜。
林满不满地戳着他电脑屏幕上的K线图，嘟囔着：“红配绿，有什么好看的。”
那语气里的娇嗔，至今仍回荡在耳边。
他便将她整个搂进怀里，耐心地教她如何看穿那些曲线背后的资本情绪与商业博弈。
她总是听得一知半解，小声嘟囔着“好复杂”，然后就在他沉稳的心跳声中，安心睡去。
然而，这次的“打击”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的每一步，每一招，都是他们曾经每个相拥的夜晚。
为了哄她睡觉，他将爷爷从小教给他的那些枯燥的资本运作、商业博弈的案例，揉碎了，当成哄她入睡的故事来讲。
从杠杆收购讲到恶意并购，从资本围猎讲到金融绞杀。
却没想到，水银泻地，无孔不入。
那些手段的雏形，早已刻进了她的骨髓里。
时至今日，她还记得。
记得如此清晰，以至于精准地复刻了他当年教的——如何制造恐慌，如何切断供应，如何借舆论造势……却又天真地在每一个可以致命的节点，都手下留情。
对于攻击节点的选择和控制，显然照搬了她在巴黎旁听商业课程的理论案例.......
稚嫩且漏洞百出，处处都透着一股“到此为止”的天真。
顾沉看出那是一封用尽了所有力气，却写得词不达意的求救信。
每一个破绽，都无声地揭示着她身陷囹圄的真相，控诉着顾建宏是如何将她逼到了这步田地。
顾沉的指节，在冰凉的桌面上缓缓收紧，直到骨节泛起一层森白的颜色。
假的戏剧，骗不过真的屠夫。
漏洞太多，破绽百出。
必须演得真一点，真到让顾建宏深信不疑。
既然火已点燃，就必须让它烧得更旺些，烧成一片足以吞噬一切的火海。
唯有灰烬之上，才能涅盘。
这些年，顾建宏凭着那百分之五的创始股份，就像一颗钉入序伦科技的毒钉，无时无刻不在监视、掣肘，甚至暗中打压。
秘密研发多年的高维金融AI算法系统【天枢】，进度也因此被一再拖慢。
顾建宏背后的赫达资本，如同潜伏的巨鳄，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如今这场火，正好可以借风起势，烧掉困住自己的牢笼。
顾沉的目光落回那份财报，那些刺眼的红色负数，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损失，而是祭品——献给自由的祭品。
他要将这场由林满被迫点燃的火，精准地引向他早已决定舍弃的“冗余”——生物技术板块。
他要配合她，将这场戏的“破坏力”推到极致，让她的“背叛”天衣无缝，让她的“战功”无可辩驳。
用这一切，去换回序伦科技彻底的自由，去拿回那些本就该属于他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让她在集团站稳脚跟，不能让她身处险境。
顾沉拨通了陈阳的电话。
“陈阳，继续加码，把恐慌情绪再放大一倍。”
电话那头传来干脆的应答。
挂断电话，顾沉缓缓靠向椅背，指尖轻轻摩挲着胸前那对婚戒项链。
这盘棋，他算的是序伦的独立和未来，赌的，却是她的心安。
傻瓜。
他在心里，无声地叹息。
那颗故作坚强的心，会疼成什么样。
窗外的天色，正一点点被浓稠的夜色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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