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东印度公司？克苏鲁支部？”阿超作为法医的求知欲暂时压过了恐惧，“资料上冇记载……”
“历史书点会写呢啲？”十三姨打断他，目光扫过那些开始重新躁动起来的稻壳人，“官方记录梗系话系贸易纠纷、系文化交流啦！真正嘅黑暗，永远都系埋藏喺光鲜表面之下嘅锈蚀同霉斑！”
她不再多言，利落地重新爬进驾驶室。“嘭”地关上门。透过宽大的前窗，可以看到她熟练地拉动了几根操纵杆。
“呜——！！！”
蒸汽锅炉再次发出怒吼，压力表指针猛地弹向红色区域。拖拉机前方那个刻满符咒的巨大犁头，骤然亮起了更加耀眼的赤红色光芒，符文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缓缓流动、旋转。
“科学驱魔，就系要够力！”十三姨的声音通过一个简陋的扩音喇叭传出来，带着一丝兴奋，“睇路咯！”
巨大的履带开始疯狂转动，卷起混合着稻壳与泥土的碎块。钢铁巨兽如同一头发狂的公牛，朝着密度最高的稻壳人群猛冲过去！
没有碰撞的巨响，只有一种更加诡异、更加刺耳的声音——
“嗤——！！！”
当发光的符咒犁头接触到稻壳人的瞬间，并非简单的物理切割。赤红色的光芒大盛，形成了一道高温、充满纯阳破邪能量的力场。那些坚硬的、子弹都难以彻底摧毁的稻壳，在这力场面前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雪，迅速碳化、分解、爆裂！
无数稻壳人在符咒犁头的碾压下，身体由内而外炸开，不是血肉横飞，而是迸射出无数燃烧的稻壳碎片和浓郁的、带着铁锈与腐臭味的绿色烟尘。场面一时间如同地狱版的丰收庆典，只不过被收割的，是这些扭曲的、被邪神力量驱动的傀儡。
黄启发和阿超看得目瞪口呆，忘记了呼吸。这已经不是他们理解范畴内的战斗了，这是工业力量与玄学符咒的完美结合，是对抗不可名状之恐怖的、独属于人类智慧的暴力美学！
“啊啊啊！爆咗！真系爆咗啊！”黄启发指着前方，语无伦次地大叫，“阿超你睇！好似烧炮仗咁！又好似……好似打烂一箩箩发霉谷壳！”
就在一片混乱的爆炸中，阿超凭借法医的敏锐观察力，注意到了异常。“启发哥！睇！佢哋爆开之后，心口位置！”
果然，在几个特别高大的稻壳人爆裂的核心处，并非空无一物。那里赫然露出一个约莫拳头大小、雕刻精细的物体——那是一个微缩版的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雕像！
但这雕像，绝非正常模样。雕像女王那标志性的、带着温和微笑的脸庞，被几条不断蠕动、充满恶意的细小触须所取代！皇冠之上，镶嵌的也不是宝石，而是一颗仿佛活着的、不断开合的复眼！这些微型雕像在稻壳人爆裂后，通常也会随之碎裂，但偶尔有几个完整的掉落在地，那些触须还会像离水的蚯蚓般挣扎扭动片刻，才最终化为一股黑烟消失。
“女王……女王个样……”黄启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被碾碎，“变咗八爪鱼？！呢班圣餐会，唔单止反人类，仲反英女皇啊？！佢哋究竟咩来头？！”
十三姨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带着冷冷的嘲讽：“见到啦？呢啲就系佢哋嘅‘恩赐’。将象征秩序同权力的符号扭曲、亵渎，再将邪神嘅力量注入进去，就系佢哋最钟意玩嘅把戏！呢个雕像，就系控制呢片稻田同呢班农民嘅核心邪术载体！”
蒸汽拖拉机如同不可阻挡的战车，在稻田里纵横驰骋，所过之处，稻壳人纷纷爆裂，绿色的烟尘与赤红的符光交织，构成一幅荒诞而壮丽的画面。刺鼻的硝烟（混合了燃烧的有机物与蒸汽）味，彻底压过了之前的腐臭。
终于，在将最后一片聚集的稻壳人犁平之后，十三姨操控着拖拉机，以一个漂亮的弧度，再次停在了惊魂未定的黄启发和阿超面前。她关闭了引擎，洪亮的机械轰鸣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锅炉冷却时“嗤嗤”的排气声，以及远处零星稻壳燃烧的噼啪声。
她跳下车，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着依旧呆若木鸡的两人，尤其是死死盯着她这台座驾的黄启发。
黄启发咽了口唾沫，指着这台充满蒸汽朋克美学的庞然大物，声音干涩地问：“阿……阿姐……唔该晒你先。但系……呢部……呢部‘铁牛’，睇落好贵嘎喔？我哋O记成年度嘅装备预算，都未必买得起你个犁头啊！”
十三姨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从上衣口袋里，熟练地掏出一张被小心折叠、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纸质文件，在黄启发面前刷地一下展开。
那是一张用繁体中文书写的批条，纸张泛黄，显然有些年头。末尾的落款处，盖着一个清晰的朱红色大印，印文是——“大清北洋通商大臣李”！
“预算？”十三姨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历史尘埃的傲然笑容，将批条在黄启发眼前晃了晃，“使乜惊啊？呢个项目，系李鸿章李大人亲自批嘅条子，特事特办！专门用来对付呢啲用‘新科技’包装嘅老古董邪魔！科学驱魔，都系要讲背景嘎！”
黄启发看着那张仿佛从历史课本里直接飞出来的批条，又看了看眼前这台冒着余蒸汽的钢铁怪物，以及远处一片狼藉、仿佛被巨型犁铧耕耘过的战场，彻底陷入了沉默。
月光洒落，照亮了这片经历了一场另类“工业驱魔”的土地，也照亮了黄启发脸上那混合着茫然、震撼，以及一丝“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的哲学思考表情。
十三姨收起批条，目光投向新界更深处的黑暗，那里，似乎有更多、更浓郁的邪气在汇聚。
“收拾心情啦，阿sir。”她淡淡地说，“今晚，重有排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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