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叔应着,让伙计裁布,自己则在账本上记下“杭绸两匹,绣工银五钱”。他知道,这样的客人不多,却能撑起布庄的体面,更重要的是,她们回去后说一句“便民楼的布不错”,比贴十张布告都管用。
午时的日头最烈,楼里的人却没少。南头的茶馆是百姓开的,掌柜的搬了几张桌子在天井里,卖些粗茶和烧饼,供人歇脚。有个穿短打的汉子正捧着茶碗,跟同桌的人说:“昨儿在布庄扯了匹灰布,给我那小子做了件学堂的褂子,先生见了都说‘这布看着就精神’。”
同桌的人笑他:“你小子舍得?往常不都买尺头布凑活?”
“这不是赚了点钱嘛。”汉子嘿嘿笑,“再说那布是真划算,一尺才八文,比市集上便宜两文,做件褂子才花四十文,够值当的。”
夜幕降临时分,朱允熥拿着账本坐在灯下,手指划过一页页记录,眉头渐渐皱起。今日布庄的收入明细列得清清楚楚,布料成本、伙计工钱、摊位杂费加起来,竟比卖出的货款还多出一小截。
他指尖在“亏损”二字上顿了顿,叹了口气。白日里看着客人来来往往,以为生意不错,没承想细算下来竟是赔了。旁边的伙计见他愁眉不展,小声劝道:“殿下,刚开张难免的,再过些日子熟客多了,总会好的。”
朱允熥摇摇头,翻开另一本账册:“不是开张的事,是定价太急了。当初想着让利给百姓,把利润压得太低,反倒撑不住成本。
朱允熥把账册往桌上一推,指尖按在眉心,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说起来真是可笑,原以为照着先前想的那些法子,把价钱压下去,让百姓得实惠,生意自然能成,没承想连成本都兜不住。”
他拿起一本被翻得卷了角的册子,上面是他凭着记忆画的后世商铺布局、定价策略,此刻看来,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倒像是在笑话他。“你看这些,”他指着其中一页,“说什么‘薄利多销’,可我只学了个‘薄利’,却没算出这‘多销’到底能不能补上亏空。织布的工钱、染料的成本、运货的脚力,哪一样不要钱?先前只想着比市价低,却忘了自家的账本也得顾着。”
伙计在一旁听着,不敢接话。他见这位殿下平日里琢磨机器、改良布料时满眼是光,此刻却蔫蔫的,像被霜打了的禾苗。
朱允熥又翻了几页,看到“会员制”“促销活动”那些字眼,更是苦笑:“这些东西,听着新鲜,放在这大明朝,却像穿错了衣裳。百姓过日子,认的是‘一分价钱一分货’,你搞那些花哨的,他们反倒疑心‘这里头是不是藏着坑’。前几日试着搞了次‘买布送线’,原以为能多卖些,结果人家倒问‘你这布是不是有瑕疵’,你说气人不气人?”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外渐暗的天色,声音低了些:“说到底,还是我太想当然了。后世的法子再好,也得看这眼下的水土合不合。他们有机器,有流水线,能把成本压到最低,咱们呢?全靠工匠一针一线织出来,我却硬要照着那边的价来卖,这不就是逼着自己亏本吗?”
“原以为能凭着点记忆里的影子,走出条新路子,现在看来,倒像是东施效颦,学了个四不像。”朱允熥回头,看着那堆布料,“布是好布,却卖不出能活下去的价钱;楼是好楼,却撑不起我这不切实际的念头。”
忽然,一个念头钻进脑子里:自己不行,难道不能找个行的人来做?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像春芽似的疯长。他想起后世那些大公司,老板未必亲力亲为,却总能找到会经营的经理,把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自己缺的,不就是这样一个人?
可这人不好找。
朱允熥往椅背上一靠,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会做生意的人,应天府里定然不少,绸可这些人要么有官府背景,要么是宗族势力盘根错节,找来当掌柜,怕是会把布庄当成自家的产业,到时候别说让利给百姓,能不能守住本金都难说。
更重要的是,这时代的生意场,从来不是光凭本事就能站稳脚跟的。他见过太多例子:有个卖胭脂的小贩,手艺好,价钱公道,生意刚有起色,就被城里的胭脂铺联合地痞挤垮了;还有个织锦的匠人,织出的料子比贡品还精美,却因为没门路巴结官吏,最后只能把手艺烂在肚子里。
“没身份没靠山,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赚来的银子也未必能焐热。”朱允熥低声道,心里渐渐有了谱——他要找的,得是那种有真本事,却被身份所困的人。或许是个被主家欺压的账房,或许是个被排挤的伙计,甚至可能是个因家境贫寒而埋没的小商贩,他们懂经营,却缺一个机会,更缺一个能护住他们的“身份”。
而自己,恰好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想到这里,朱允熥精神一振,起身走到门口,对着廊下喊:“小刘子!”
小刘子正捧着个食盒在廊下等着,听见喊声连忙跑进来:“殿下,您唤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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