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镇西郊,焚尸的烈焰舔舐着铅灰色的天穹,浓烟滚滚,裹挟着焦臭与绝望,如同一条污浊的恶龙,盘旋在这座死寂的边城上空。噼啪作响的油脂爆裂声、草席燃烧的嘶鸣,混杂着人群狂热的嘶吼和远处军营里压抑的哀嚎,构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
李时珍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留下几道血痕。他望着那冲天大火,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痛彻骨髓的愤怒与无力。王徵的脸色苍白如纸,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火焰中扭曲、碳化的轮廓——那本应是他们追寻疫魔真形的唯一钥匙,是万千边军性命的希望所在!此刻,却在愚昧的烈焰和刻毒的阴谋中,化为飞灰!
“妖镜…妖术…” 那些被煽动的士兵和民夫,在领头老儒生符箓的挥舞下,看向李时珍和王徵的眼神,已如同在看地狱爬出的恶鬼,充满了排斥、恐惧和刻骨的敌意。那火焰,焚毁的不仅是尸体,更是格物院在这座绝望之城立足的根基——信任。
总兵王真魁梧的身躯挡在李、王二人身前,如同一道伤痕累累的铁壁,他须发戟张,怒目圆睁,对着混乱的人群厉声咆哮:“都给老子住手!放下火把!违令者,军法从事!斩!” 他身后的亲兵“唰”地拔出腰刀,寒光凛冽,暂时压住了最前方的骚动。但人群深处,那怨毒的目光和低沉的诅咒,如同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李大人,王大人…此地不宜久留!先进城!”王真声音嘶哑,带着疲惫与深深的歉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焚尸的浓烟散播开去,意味着什么。
临时征用的城守府衙署,成了格物院防疫队伍的驻跸之所。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鲸油灯的光芒在众人紧绷的脸上跳跃。
“最新病亡的尸骸…全完了!”一个年轻的防疫生声音带着哭腔,他刚从停尸场附近勘察回来,衣袍下摆沾着黑色的灰烬,“火势太大,根本无法靠近。剩下的…都是些烧焦的残骸,或是更早之前掩埋的,恐怕…镜检价值极低。” 他手中捧着的一个特制琉璃采样盒,空空如也。
李时珍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尸骸虽毁,疫魔犹在!活着的病患,便是我们新的战场!”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驱散了部分绝望,“王学正,立刻带营造所的人,配合王总兵亲兵,以最快速度在军营上风、远离水源处,搭建两处全新疠所!一处收容新发病者,一处…专收高烧咳血、体生黑斑、濒死之重症!两处务必严格分隔,人员、器具、通道,绝不可混淆!以生石灰铺洒地面及周围三丈,日夜焚烧苍术、艾草祛秽!”
“明白!”王徵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齐人手,与王真的副将一同离去。时间就是生命,更是阻断传播的关键。
李时珍的目光转向几位核心防疫生和东宫亲卫队长:“随我来!去重症疠所!立刻!记住防护规程:罩袍、面巾、手套、烈酒净手,一丝不苟!接触病患后,罩袍外喷洒高浓度‘青霉灵’稀释液,面巾、手套当场焚毁!若有破损,立时更换!”
“院判大人!” 一个年长的防疫生面露忧色,“重症疠所…乃死气最盛之地,疫虫弥漫。且城中流言汹涌,若我们强行进入探查,恐再激起民变…”
“民变?”李时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罕见的锋锐,“若因惧怕民变而畏缩不前,坐视疫魔横行,那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焚尸之火已起,疫虫随风四散,若不能尽快找到克制之法,大同镇,乃至九边,都将化为鬼域!届时,何止民变?是亡国灭种之祸!怕死,现在就可脱下罩袍,回金陵去!但留在此地者,当以镜为眼,以身为盾,格物破疫,至死方休!” 他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无人退缩,只有挺直的脊梁和决然的眼神。
重症疠所,人间地狱。
浓烈得化不开的腥臭、腐败气息和焚烧药草的苦涩混杂在一起,冲击着感官的极限。简陋的通铺上,躺满了形容枯槁的士兵。高热让他们神志模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都带出暗红甚至发黑的血沫,溅在肮脏的草席和被褥上。裸露的皮肤上,黑紫色的斑块如同死亡的烙印,在昏暗的光线下触目惊心。呻吟、呓语、濒死的喘息,交织成绝望的乐章。角落里,盖着草席的尸骸来不及运走,散发出更浓的死亡气息。
李时珍带着两名最得力的防疫生,如同行走在刀尖上,仔细检查每一个尚有意识的病患。他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和心理上的巨大冲击,目光锐利如鹰隼,寻找着可能的线索。
“看这里!”一名防疫生压低声音惊呼。他轻轻掀开一个壮硕士兵腋下的衣物。士兵已陷入半昏迷,高热灼人。只见其腋窝深处,赫然鼓起一个鸡蛋大小的肿块,表皮紧绷,颜色暗红发紫,触之滚烫坚硬!这正是古籍所载的“核瘟”之象——腺鼠疫的典型淋巴结肿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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