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天空,依旧被一层无形的、混合着生石灰燥烈、焚烧药草苦涩与淡淡腐臭的阴霾笼罩。但这阴霾之下,一种与之前纯粹绝望截然不同的气息,正在铁血与灰烬的碰撞中艰难地滋生、蔓延。
“防疫格物总院”的巨大牌匾下,人流昼夜不息。这里不再是死寂的禁区,而成了一个巨大、嘈杂、带着血腥与希望气息的熔炉。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在士兵冰冷的刀枪驱赶下,如同浑浊的溪流,被分拣、导引,汇入不同的区域。哭嚎、哀求、麻木的低语,是这里永不间断的背景音。
隔离营区如同巨大的伤疤,在城外蔓延。简陋的窝棚如同灰白色的菌毯,覆盖了视野。生石灰铺洒的地面反射着惨淡的天光,刺目而干燥。焚烧艾草苍术的浓烟终日缭绕,试图驱散那无处不在的死亡气息,却只留下更深的苦涩。士兵的皮鞭声、呵斥声,病患压抑的呻吟和濒死的哀鸣,交织成一首残酷的生存交响。绝望,依旧是这里的主色调,但在这片灰色的绝望之海中,零星地点缀着几缕微弱的异色。
“防疫生来了!防疫生来了!” 一声带着嘶哑希望的呼喊,在某片营区响起。
人群一阵骚动。几个穿着简陋浆洗得发白的罩袍、脸上蒙着厚厚布巾、只露出年轻而疲惫眼睛的防疫生,在几名持刀老卒的护卫下,脚步匆匆地穿过窝棚间的泥泞小道。他们手中提着特制的木箱,箱子上漆着醒目的“格物”二字。
他们停在一个窝棚前。里面躺着一名气息奄奄的老者,腋下肿核溃烂流脓,恶臭扑鼻。为首的防疫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胃里的翻腾和手指的颤抖。他蹲下身,模仿着“传习堂”里李师教导的样子,手指隔着布巾,按压着那滚烫的肿核。
“触感…表皮…绷紧…深处…搏动…核心壁垒…偏下…” 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巨大的紧张。汗水瞬间浸透了内衫。
他打开木箱,取出那根细如牛毛、在营区昏暗中闪着寒光的银管。周围的病患和家属屏住呼吸,眼神复杂,充满了恐惧、麻木,还有一丝…微弱的祈求。
银管,在他微微颤抖的手中,极其缓慢地刺入溃烂的肿核深处。
“呃…” 老者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闷哼。
灌注!墨绿色的“裂垒青锋”被推入!
“滋啦——!” 熟悉的恐怖声响伴随着灰败脓血和焦糊恶臭喷溅而出!
年轻的防疫生脸色惨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迅速处理创口。他不敢看结果,只是按照规程,喷洒“青霉灵”稀释液,覆盖纱布。
几天后。同一个窝棚。
“爹…爹!热退了!真的退了点!” 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跪在草席旁,惊喜地摸着老者的额头,声音带着哭腔。
老者依旧虚弱,但浑浊的眼睛里有了些许神采,那恐怖的肿核区域已经干瘪塌陷,被一层灰败死寂的硬痂覆盖。灰烬屏障,在这最底层的绝望之地,艰难地、零星地建立起来。少年看向那些匆匆赶往下一个窝棚的年轻防疫生背影,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名为感激的微光。
这样的场景,在巨大的隔离营区里,如同灰烬中零星迸发的火星,微弱,却真实存在。它们艰难地对抗着营区深处依旧每日抬出的、堆积如山的尸体,对抗着那如同附骨之蛆般蔓延的绝望流言:“看!又抬出去一堆!什么灰烬疗法?分明是催命符!”“拿活人练手!比瘟神还狠!”
奉天殿侧殿,临时军机房。
巨大的金陵舆图上,象征瘟疫爆发点的猩红朱砂标记,其蔓延扩散的箭头终于被遏制、钉死!取而代之的,是代表“防疫格物分点”、“隔离营区”、“物资转运通道”的蓝色、黄色标记,如同新生的血管脉络,在帝国的创伤上艰难地延伸。殿内的气氛,不再如同之前那般令人窒息的绝望,却依旧凝重如铅,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却又如履薄冰的紧绷。
朱棣高大的身影立在舆图前,玄色龙袍下的身躯依旧挺拔,但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却如同刻痕般清晰。他刚听完夏原吉关于物资调配、工部仿制显微镜进展(已产出三台粗胚,精度远逊原镜)以及隔离营区“灰烬疗法”初步成效(十存二三)的奏报。数字冰冷,每一个“存”字背后,都是尸山血海堆砌的代价。
“陛下,” 金忠的声音带着沙场宿将的沉郁,须发似乎更白了几分,“五城兵马司及京营,连日弹压骚乱,处置散布妖言、冲击隔离者…累计…斩首七百三十一人,枷号流徙者逾三千…民怨…尤炽。” 他顿了顿,补充道,“然,各营区秩序…已初步建立,防疫生可通行无阻。”
斩首七百,枷号三千…朱棣的目光扫过舆图上那些蓝色的“分点”标记,仿佛看到了其下流淌的鲜血。他面无表情,只是那按在舆图边缘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帝王的铁腕,沾满了自己子民的血。这血,能否浇灌出那名为“秩序”的恶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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