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穿透窗纸,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便将我从混沌的梦境中拽出。那声音如同骤雨击打门板,在寂静的黎明时分显得格外刺耳。我猛地睁开眼,一时间分不清身在何处。
郎君!郎君快开门!门外传来李冶贴身侍女春桃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
我掀开锦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匆忙拉开门闩,只见春桃脸色煞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胸脯剧烈起伏着,显然是狂奔而来。她手中提着的灯笼在晨风中摇曳,投下晃动的光影。
郎君,不好了!官府来人要抓你!春桃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雷贯耳。
我瞬间清醒,仿佛一桶冰水当头浇下:什么?这?喉咙因刚睡醒而干涩发紧,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还不清楚是什么要事,春桃急得快哭出来,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只听前院的家丁说,来了十几个差役,说您是敌国细作,要拿您问话。她回头张望了一下空荡荡的回廊,又压低声音道:李大家正在前厅周旋,让我赶紧带您从后门走!
我手忙脚乱地套上那件靛青色圆领袍,手指因紧张而笨拙,几次都没能系好衣带。最后胡乱打了个结,抓起枕下的木雕。春桃已经麻利地卷起床榻上的被褥,做出无人睡过的样子。
刚踏出房门,前院就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粗暴的喝斥声,间或夹杂着瓷器碎裂的脆响。我的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掌心沁出黏腻的冷汗。春桃拉着我的衣袖,沿着曲折的回廊疾行,脚步轻得像猫,却快得惊人。
回廊两侧的芍药在晨露中低垂着头,晶莹的水珠顺着花瓣滚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我们穿过一道月亮门,来到后院。这里种着几株老梅,树下散落着几个石凳,平日是李冶吟诗作画的地方。此刻晨雾未散,梅枝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如同水墨画中的笔触。
快走!春桃推开一扇隐蔽的小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门外是一条窄巷,青石板路面上还残留着夜雨的湿气。去城南的醉仙楼找王掌柜,就说李大家让你去的。
我冲出后门,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江南特有的潮湿。巷子幽深曲折,两侧高墙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吞没。我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布鞋踩在湿滑的石板上几次险些摔倒。跑了约莫一刻钟,确认没人追来,我才放慢脚步,混入街上渐渐多起来的行人中。
晨光中的乌程县城渐渐苏醒。街边的早点铺子支起了布篷,蒸笼里冒出腾腾热气,带着面食的甜香。挑着新鲜蔬菜的农夫、赶早市的商贩、提着水桶的妇人,各色人等穿梭在街道上。我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赶路人,但每一声马蹄响、每一声官差的呼喝都让我浑身紧绷。
来到醉仙楼,此时还未开始营业,大门紧闭。我绕到后门,轻轻叩了三下,停顿,又叩两下——这是春桃告诉我的暗号。
门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那人约莫五十来岁,花白胡子,眼睛却炯炯有神。找谁?他警惕地问。
王掌柜,李大家让我来的。我压低声音道。
他的眼神立刻变了,迅速拉开门让我进去,又探头看了看巷子两头,才重新关上门。跟我来。他引着我穿过厨房——那里还残留着昨夜酒菜的油腻气味——又下了一段狭窄的楼梯,来到一间隐蔽的地下室。
密室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一张简易的木床,一个小几,几上摆着茶壶和油灯。墙上有个巴掌大的通风口,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还能看到外面行人的脚踝匆匆走过。
李大家已经派人送信来了,王掌柜点亮油灯,跳动的火光照亮了他凝重的面容,崔明府不知从哪听说到你并非岭南人士,怀疑你是吐蕃细作。他倒了杯茶递给我,茶水已经凉了,带着隔夜的苦涩。
我苦笑。这误会可大了,细作和穿越者?哪个的量刑会更重?我该如何解释自己在大唐的存在。茶杯在我手中微微颤抖,水面荡起细小的波纹。
现在怎么办?我问,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嘶哑。
先在这躲着,王掌柜拍了拍我的肩,手掌粗糙但温暖,李大家会想办法的。他转身要走,又回头叮嘱:千万别出去,一日三餐我会派人送来。官兵正在全城搜捕,连码头和城门都加派了人手。
我在密室里如坐针毡。墙上的小窗成了我了解外界的唯一渠道。透过它,我看到各色鞋履匆匆而过:草鞋、布鞋、官靴......忽然,一阵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我屏住呼吸,贴着墙壁往外窥视。
一队官兵骑马而过,领头的正是崔县令。他今天没穿官服,而是一身深色劲装,腰间配剑,面色阴沉如铁。马队扬起的尘土扑进小窗,呛得我差点咳嗽出声。我急忙后退,后背撞上墙壁,发出一声闷响。
傍晚时分,密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我警觉地站起身,手已经摸向几上的烛台——这是密室里唯一的。然而出现在门口的身影让我瞬间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是李冶,她穿着一身素色男装,白发束在幞头里,脸上还沾着些许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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