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响时,我们才收功。李冶香汗淋漓地靠在我肩上,忽然道:月娥的事,你怎么想?
韦坚案已经过去,无人再会提及,月娥可做回自己。可是李泌如今不知所踪,却成了她最牵挂的事。我轻抚她散开的长发,倒是你......
你觉得我会吃月娥的醋?李冶嗤笑,当年月娥妹妹分我藤花饼时,你还不知在哪个小娘子怀中呢!她吹灭蜡烛,声音渐低:明日带她去西市再做几身漂亮衣裳......
纱帐轻摇,隐约听见她在耳边笑:通房丫鬟哪有正妻好?
窗外,月娥轻轻放下守夜的灯笼。月光描摹着她挺直的背影,依稀可见当年韦氏千金的风仪。
耳房里传来春桃的梦呓:奴婢真不敢说通房丫鬟的事......
五更天的梆子刚敲过第三遍,府门前就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我披衣推窗,晨雾中十几个穿靛蓝公服的工匠正围着门楣忙碌。阿东带着几个家仆在梯子上接应,一块鎏金匾额在朝阳下泛着刺目的光。
这是做什么?我趿拉着丝履跨出门槛,却见杨国忠负手立在阶下,紫袍玉带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子游啊!他转身时腰间金鱼袋晃出一片金光,这可是御赐的金匾,昨儿夜里玉环特意差人从兴庆宫送出来的。他指着匾额上两个鎏金大字,得意地捻着胡须,圣上亲笔所题,连印泥都是西域进贡的朱砂调的。
我仰头细看,匾额边缘雕着九条五爪金龙,正中央二字笔力雄浑,落款处盖着玄宗的宝玺。这般规格,至少是三品以上官员才配享用的。
义父费心了。我拱手作揖,眼角余光却瞥见街角几个探头探脑的褐衣人——必是太子李亨的眼线。杨国忠顺着我的视线望去,突然提高嗓门:这匾额用的是岭南的沉香木,埋在地里百年不腐!玉环说了,子游如今是三品大元,宅邸门面可不能寒酸!
他这话分明是说给暗处的人听。我心中暗笑,这老狐狸倒是会借势压人。正寒暄间,内院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李冶牵着月娥的手转出影壁,两个着杏红襦裙的倩影在晨光中宛如并蒂芙蓉。
月娥已换下丫鬟装束,发间只簪一支银钗,却掩不住大家闺秀的气质。她见到金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曾几何时,韦府门前也有这样一块御赐匾额。
好气派的金匾!李冶仰着脖子赞叹,发间金步摇垂下的珍珠串扫过月娥的脸颊。月娥看到杨国忠,怯生生地往李冶身后躲了躲,
杨国忠眯起三角眼打量月娥,忽然凑到我的耳边:这是不是韦坚家的独女?当年刑场上......话未说完就被我截住:义父记性真好,月娥妹妹如今是李冶的义妹。义妹二字咬得极重。
杨国忠突然好像僵住了一般——当年韦坚案,现在的这位相国可是主审官之一。但是随即便一脸堆笑,“子游夫人可是找了个好郎君啊!”
突然又从怀中掏出个锦囊:老夫为子游的义妹备了见面礼。说着便向月娥递上,月娥看着我,好似在询问,我不经意的点头。月娥打开锦囊,里面的竟是一枚龙眼大的东珠,在晨光中泛着粉色光晕。
“多谢义父”李冶替已经呆住的月娥还礼。转过身,也恭喜夫君。李冶适时的盈盈下拜,又拉过月娥,月娥妹妹说要做些早点,老爷有口福了。
早膳时,月娥布菜的手还在发抖。李冶突然按住她手腕:妹妹坐下罢。见月娥还要推辞,她促狭地眨眨眼:莫非还要姐姐验明正身?说着竟作势要掀月娥裙摆。
姐姐!月娥耳根红得滴血,打翻的杏仁茶在袖口洇出深色花纹。我正嚼着胡麻饼,闻言差点呛住——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豪爽呢?
月娥听话的坐下后,李冶却神色自若,夹了块蜜渍雕胡放在月娥碟中:说真的,李泌当真没碰过你?她指尖在桌下悄悄掐我大腿,我们月娥生得这般标致......
季兰姐姐!月娥羞得几乎把脸埋进碗里,声音细如蚊蚋,大人他...他连我的手都没碰过,我在府上背《道德经》比吃饭还勤!
李冶眼珠一转,又笑吟吟地问:那你觉得子游如何?
月娥偷瞄我一眼,耳根都红透了:老爷他…和季兰姐姐待我都极好…
好了好了,别逗她了。我连忙打圆场,却见李冶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饭后,李冶非要拉着我们去逛街。走在熙攘的街市上,月娥像只出笼的小鸟,对什么都好奇。
西市的喧嚣声隔着三条街就能听见。月娥走在街上仍不自觉地落后半步。李冶索性挽住她胳膊,指着绸缎庄的幌子道:先给妹妹裁两身时兴的襦裙,再打几件银钗。
这...太破费了......月娥盯着标价牌上的数字直摇头。李冶却已抽出腰间蹀躞带上挂着的金铤,啪地拍在柜台上:要最新到的越州缭绫,给这位小娘子量体!
掌柜见着金铤眼睛都直了,忙不迭唤出三个绣娘。月娥被按在檀木凳上量尺寸时,羞得连脚趾都蜷了起来。李冶却兴致勃勃地指着各色布料:这匹雨过天青的做上襦,那卷杏黄的裁下裙......哎呀!她突然扯出一匹正红织金纱,这个做诃子最妙,子游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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