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依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我们的马车穿过熙攘的东市,绕过开化坊的幽静小道,终于,在那扇熟悉的、挂着“李府”匾额的黑漆大门前缓缓停下。
门早已大开。门楣上甚至还颇为应景地挂上了两盏崭新的红灯笼。
而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俏生生立在门前石阶上的那道身影。
李冶穿着一身水绿色的春衫襦裙,裙裾随风微微摆动,像一株初春的新柳。她那头标志性的银白色长发并未如往常般束起,而是如银瀑般披散在肩后,映衬着那张绝美的小脸,肌肤愈发显得白皙剔透。她站在那儿,明明已是身怀六甲的人(虽然时日尚浅,宽大裙摆下还看不太出端倪),却依旧身姿挺拔,带着那股子独特的娇蛮与灵动。
马车刚停稳,车帘甚至还没完全掀开,她已经等不及了。真真是如同乳燕投林般,也顾不得什么主母风度、更不理周围那些躬身垂首、憋着笑意的下人们,直接就提着裙摆,踩着绣花鞋,三步并作两步地从石阶上飞奔下来,精准无比地扑进了刚刚跳下马车、还没来得及站稳的我怀里。
“子游!你终于回来了!”
她撞了个满怀,冲击力让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才稳住,一股熟悉的、清雅的馨香瞬间钻入鼻腔。她双手紧紧环着我的腰,小脸埋在我胸前,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和浓浓的关切,闷闷地传来:“范阳那边没人为难你吧?有没有受伤?瘦了没有?快让我看看!”
感受着怀中温香软玉的真实触感和那毫不掩饰的牵挂,我这些日子在范阳积攒下的疲惫、紧张、以及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算计与博弈,瞬间就好像被阳光穿透的薄冰,消散了大半。心口那块地方,被填得满满当当,暖烘烘的。我笑着,腾出一只手,像给小猫顺毛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仍环着她:“没事,没事,你看,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一根头发都没少。就是想你想得紧,真的。”
李冶这才抬起头,那双独特的、仿佛蕴藏着阳光碎金的金色眼眸里果然水光潋滟,她仔细地、一寸寸地端详着我的脸,又伸手捏捏我的胳膊,确认我是真的完好无损,连油皮都没蹭破一块,这才破涕为笑。
瞬间又恢复了她那精灵古怪、神气活现的模样,甚至还带着点小刁蛮,握起粉拳不轻不重地捶了我胸口一下:“哼!油嘴滑舌!在外面跑了这么久,就学会说这些好听的来哄我!谁信你!月娥呢?月娥,快过来让我瞧瞧!”
她嘴上说着不信,那翘起的嘴角和眼里的光彩却骗不了人。她放开我,又去拉一直躲在我身后、低垂着头、满脸羞红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月娥。
两个女孩子立刻凑到一处,叽叽喳喳地说起了体己话。李冶拉着月娥的手,上下打量,小声问着这一路辛苦否、可还顺利之类的话。月娥则细声细气地回答着,不时还飞快地瞟我一眼,两人目光一对,又像是触及了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同时发出低低的、压抑不住的窃笑。
得,看来有些事,比如月娥在范阳是如何“照顾”我的,根本无需我多费唇舌,她们姐妹之间,自有其独特的沟通方式和默契。我只觉得额头有点冒汗,赶紧移开视线,假装对门口那对石狮子产生了浓厚兴趣。
阿东早已指挥着阿甲、阿乙等家丁开始卸行李,春桃、夏荷几个大丫鬟也笑着迎上来,帮着月娥拿些随身的小包裹。春桃还趁机偷偷朝我挤挤眼,被夏荷轻轻拽了一下袖子,两人抿着嘴笑作一团。府门前顿时热闹非凡,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是夜,李府果然大摆宴席,既是接风洗尘,也是庆祝团圆。前厅里灯火通明,足足开了三桌。主桌自然是我、李冶,还有扭扭捏捏被硬拉过来的月娥,杜若姐姐也出来了,笑着说了几句 寒暄的话语,眼神中却有着一丝猜不透的紧张。
旁边一桌是阿东、阿福、春桃、夏荷等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和丫鬟。另一桌则是其他家丁仆役。虽然杨国忠是我义父,高力士也似乎对我青眼有加,但我这府里宴饮,向来不喜欢请太多外人,自家关起门来热闹,反而更自在。
厨房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果然应了那句“烹牛宰羊且为乐”。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的羊腿,炖得烂熟、香气扑鼻的牛腩,各种时鲜菜蔬,琳琅满目地摆了一大桌子。阿福还特意从新开的兰香坊分号搬来了几坛新酿的佳酿,酒香醇厚,入口甘绵。
李冶因为有了身孕,只能以蜜水代酒,但兴致却比谁都高,小脸喝得红扑扑的,一双金眸亮得惊人,不停地给我夹菜,问我范阳的风土人情,听到趣事便咯咯笑个不停。
月娥坐在她旁边,也被她塞了满满一碗菜,小声劝着:“夫人,您自己也吃些,别光顾着老爷……”杜若则笑着摇头,小声对李冶说:“你慢些问,让子游喘口气,喝口汤。” 气氛温馨而热烈。
宴席过后,自然是小别胜新婚的缠绵悱恻。然而,这里头却多了些不便与外人道的“艰难”。
红绡帐内,烛火摇曳,暖意融融,熏香袅袅。沐浴过后,我和李冶只穿着寝衣,靠在床头。她像只慵懒的猫儿,趴在我怀里,一头银发铺散在我胸口,带着湿润的水汽和清香。一双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亮晶晶的,闪烁着一种混合着好奇、兴奋和……一丝明显狡黠的光芒。
“夫君~”她声音拖得长长的,又软又糯,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手指不安分地在我寝衣的襟口画着圈圈,“听说……在范阳,月娥妹妹把你‘照顾’得很好呀?” 她特意在“照顾”二字上加了重音,尾音上扬,充满了探究的意味。
我老脸一热,心里咯噔一下,来了来了,兴师问罪虽迟但到!我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翻篇!干咳两声,试图蒙混过关:“咳咳,这个……说来话长,主要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都是为了公事,对,公事!”
“哦?不得已而为之?”李冶抬起头,下巴抵在我胸口,眼神里的狡黠更浓了,像只发现了毛线球的小猫,“那……具体是怎么个‘为’法呀?妾身实在是好奇得紧呢!
我问月娥妹妹,她脸皮薄得像纸,问什么都支支吾吾,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也说不清楚。不如……夫君你给我演示演示?就当是……给为妻的解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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