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楚已经变成了某种背景噪音,一种持续的低频震动,源自左肩下那片腐烂般的伤口,源自过度榨取力量后干涸撕裂的神经,源自每一寸被寒冷和疲惫浸透的骨骼。林默拖着身子,在绝对黑暗的管道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和碎玻璃的混合物上。身后,“锈蚀迷宫”深处那场由他亲手引爆的、“清道夫”与“收割者”之间的短暂但激烈的交火声,已彻底被厚重的寂静吞没。只有他自己粗重、拉风箱般的喘息,以及脚步摩擦地面碎屑的沙沙声,证明着他还活着。
“黑箭”早已成了散布在迷宫各处的金属残骸。他现在唯一的庇护所,是背在身上的一个简陋应急包,以及那个须臾不敢离手的、散发着不祥脉动幽光的生物样本容器。容器表面的冰冷,透过包裹的布料,一丝丝渗入他早已麻木的皮肤。
根据从“收割者”尸体上摸来的破损导航仪里复原的残缺地图,他应该是接近了一个标记为“归档区-泽塔”的古老设施。地图对此地的标注极其简略,只有一句警告:“结构性风险,高辐射(非物理性),废弃”。但对现在的林默来说,任何被组织刻意遗忘和封锁的角落,都可能意味着暂时的安全,或者,更重要的——被掩埋的真相。
入口比想象中更难寻找。它伪装成一片毫不起眼的、与岩壁几乎融为一体的加固合金板,边缘处有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开启机构痕迹。林默耗费了最后一点精力,用那把高频震荡匕首勉强破坏了早已失效的锁具,才撬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不同于迷宫其他地方的气息扑面而来。不是铁锈和机油味,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陈旧气息,像是无数书籍纸张在绝对密闭空间里缓慢腐烂产生的尘埃味,混合着一种类似医用消毒液挥发后留下的、尖锐而空旷的苦涩。更重要的是,这里的空气几乎是完全静止的,死寂得让人心慌。
他挤了进去,身后合金板沉重地合拢,将最后一丝来自外界的微弱光线和声响彻底隔绝。
内部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黑暗。他点燃了那根能量即将耗尽的照明棒。惨白的光芒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照亮了眼前的景象——一条异常宽阔、高耸的回廊,向左右两个方向延伸,看不到尽头。回廊的墙壁、天花板、地面,都不是规则的平面,而是呈现出一种缓慢的、流动般的扭曲感,仿佛整个空间是由某种可塑材料在高温下软化后,又骤然冷却定型。走在上面,脚下的触感时而坚硬如金属,时而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弹性。光线在这里似乎也会被扭曲,照明棒的光晕边缘模糊不清,在那些不规则的壁面上投下摇曳跳动的、毫无逻辑的影子。
这就是“遗忘回廊”。一种物理上的不适感开始滋生,不仅仅是空间的扭曲,更是一种精神上的粘滞感。仿佛空气里充满了看不见的、冰冷的蛛丝,粘附在皮肤上,试图钻进毛孔。
他选择了一个方向,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走去。没走多远,第一种真正的威胁便悄然降临。
那并非声音,也不是图像。而是一股突然涌上的、毫无来由的情绪浪潮——极致的绝望。冰冷,粘稠,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口鼻。林默猛地停下脚步,扶住扭曲的墙壁,干呕起来。这绝望感如此真实,如此强烈,几乎要压垮他本就脆弱的意志。随之而来的是一些破碎的、非自愿闯入的意识碎片:刺眼的无影灯,皮肤被电极粘贴的冰冷触感,还有一个不断重复的、无声的尖叫:“停下…让我出去…”
是残留的意识回响。那些在此地实验失败者的最后时刻,他们的恐惧、痛苦、不甘,如同无法消散的幽灵,被烙印在了这片异常的空间结构里。
林默强迫自己站稳,深呼吸,试图将那外来的绝望情绪推开,用自身的意志建立起屏障。但这很难。他的精神早已千疮百孔,像一面布满裂纹的镜子,极易被这些强烈的负面情绪渗透。他只能咬着牙,一步一步,艰难地在回廊中前行,同时还要抵抗着那种空间扭曲带来的方向迷失感。这里的几何结构完全违背常理,看似向前走,可能实际上是在绕圈,或者…走向更深处。
他需要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尝试解读数据。但“收割者”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细微的、不同于环境噪音的震动感从回廊另一端传来。还有那种独特的、带着生物组件摩擦感的脚步声。他们追进来了。而且,从声音判断,不止一两个人,是一个完整的搜索小队。
林默立刻熄灭了照明棒,将自己缩进一处墙壁扭曲形成的凹陷里。绝对的黑暗再次降临,只有样本容器那幽暗的、缓慢搏动的微光,映亮他脚下极小的一片区域。
“收割者”小队显然配备了更好的照明设备,数道惨白的光束在扭曲的回廊中扫射,光影被怪诞地拉长、变形,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他们似乎也受到了意识回响的影响,脚步不像在外面那样迅捷,带着一种谨慎的、被干扰的迟滞。林默甚至能听到他们之间断断续续的、被静电干扰的通讯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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