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焚星一击的余威仍在天地间激荡,那纯粹毁灭性的星辰怒焰灼烧过的天空,留下巨大而扭曲的疤痕,久久无法弥合。焦土与废墟构成的青云镇死寂无声,幸存下来的凡人蜷缩在断壁残垣之下,甚至不敢大声喘息,唯恐惊动了那刚刚平息的、足以焚灭灵魂的恐怖能量,或是引来更深的绝望。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氧、血肉焦糊与尘土混合的气味,吸入口鼻都带着灼痛的颗粒感。
忘川源头,轮回裂隙勉强弥合后的虚无之地,气氛更是压抑得如同凝固的玄冰。
陆沉依旧半跪于地,霜白的长发垂落,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他捧着那片烙印着紫霞最后痕迹与不祥预言的三生石碎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连接他与过往世界的唯一锚点,一旦松开,整个人便会彻底坠入无边黑暗。周身弥漫着一股深沉的、近乎死寂的悲恸,以及一种被抽取了所有生机的苍老疲惫。
墨离倚靠着焦黑的巨石,断臂处的空洞麻木似乎蔓延到了全身。他仅存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抖,目光死死盯着碧落消失的那片空地,瞳孔涣散,没有焦点。那决绝的蓝紫色光柱,那声嘶力竭的怒吼,那最终归于虚无的空寂,一遍遍在他脑海中炸开,将所有的思维都搅成了混沌的碎片。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只有一种彻骨的冰冷,从四肢百骸钻进骨髓深处。
萧云挣扎着坐起身,胸腔那道浅金色的疤痕隐隐作痛,并非伤口复发,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悸动与空虚。方才昏迷中,他似乎听到了碧落凄厉的呼喊,感受到了那股焚尽一切的愤怒,以及……某种血脉相连的恐怖存在的骤然消亡与随之而来的反噬剧痛。他茫然四顾,看到陆沉的苍老,看到墨离的死寂,感受到空气中残留的、令人心悸的毁灭性能量,却不见碧落和紫霞的身影。一种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碧落……紫霞仙子……”他声音干涩嘶哑,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颤抖。
玄霄的情况最为糟糕。他强行挣脱王母昆仑镜的束缚已伤及本源,又近距离承受了碧落焚星劫的部分冲击以及三生石力量反噬,此刻银甲尽碎,内腑移位,经脉中仙力紊乱冲突,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已带着淡淡的金芒——这是仙元受损的征兆。他单膝跪地,勉强以半截断裂的佩剑支撑身体,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痛楚。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天空那逐渐平息的能量乱流,以及更远处——天界的方向。
他的叛逃,碧落引发的惊天动地的星辰殒灭之象,绝不可能瞒过凌霄殿的眼睛。王母……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果然,就在青云镇的哀泣声渐渐响起,幸存者试图从废墟中爬出之时,异变陡生!
极高远的天穹之上,那被碧落一击撕裂的混沌虚无之处,毫无征兆地涌现出大片璀璨夺目的金色祥云!云层翻滚,如同沸腾的金海,道道威严神圣的仙光刺破尚未散尽的能量尘埃,将焦黑的大地染上一层虚假的、毫无温度的金辉。
紧接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声仿佛自九天之外传来,撼动着每个人的耳膜与心神。祥云排开,露出其后密密麻麻、阵列森严的天兵天将!金甲耀目,兵刃寒光凛冽,旌旗招展,上书巨大的“天”字,散发出镇压一切的煌煌天威。
为首的,并非王母,而是两名身着华丽神将铠甲、面色冷峻、眼神倨傲的仙官。左侧一人手持金光流淌的玉笏,右侧一人托着一方不断旋转、散发出禁锢气息的玄黑宝印。
“奉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法旨!承王母娘娘懿旨!”持玉笏的仙官声音洪大,如同滚雷般碾过天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刻意忽略了玄霄的存在,直接宣判,“查,凡间修士陆沉、萧云、墨离,勾结魔类,扰乱轮回,窃取三生石,更引摇光星君自毁仙源,酿成滔天灾劫,致使生灵涂炭,三界动荡!其罪滔天,罄竹难书!”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下方幸存凡人和陆沉几人的心上。那幸存的凡人们刚刚经历魔劫与星辰毁灭的双重打击,此刻又见天兵降临,直指为他们浴血奋战的陆沉几人为罪魁祸首,顿时陷入更大的茫然与恐惧之中,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今,特遣翊圣真君、佑圣真君,率十万天兵,下界擒拿妖孽,肃清寰宇,以正天规!”另一名托印仙官接口,声音冰冷,“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擒拿妖孽?肃清寰宇?”萧云猛地抬头,因虚弱和愤怒,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指着满目疮痍的大地和远处依稀可闻的悲泣,“魔军屠戮生灵时,你们在何处?碧落仙子……碧落她不惜殒命对抗魔尊时,你们又在何处?!如今魔氛暂退,你们便来颠倒黑白,戕害功臣?!这就是所谓的天道?这就是你们标榜的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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