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质问带着书生特有的尖锐与悲愤,却在浩荡天威面前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翊圣真君(持玉笏者)冷哼一声,目光扫过萧云,如同看一只蝼蚁:“巧言令色!若非尔等擅动三生石,引发轮回动荡,魔尊岂会有机可乘?摇光星君又岂会自毁仙源?一切灾劫,皆由尔等凡夫贪念而起!天规昭昭,岂容尔等亵渎!”
佑圣真君(托印者)更是不耐,直接将手中玄黑宝印祭出:“天兵听令!布九霄缚灵大阵!擒拿首恶,抵抗者,杀!”
那方宝印迎风便长,瞬间化作山岳大小,散发出镇压神魂、禁锢法力的恐怖波动,朝着陆沉、萧云、墨离三人当头压下!同时,十万天兵齐声呐喊,声震九霄,无数道金光锁链自他们阵中射出,交织成一张覆盖天地巨网,缓缓收拢,要将整个青云镇乃至这片区域彻底封锁、掌控!
威压如山崩海啸般降临!萧云直接被那股恐怖的气势压得瘫软在地,口鼻溢血。墨离猛地从失神中被惊醒,断臂处传来钻心剧痛,他怒吼一声,仅存的手抓起地上一截焦黑的断木,凝聚起微末得可怜的真气,就要做拼死一搏!
陆沉终于动了。他缓缓抬起头,霜发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不再是纯粹的悲恸,而是燃起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的火焰。他将三生石碎片小心翼翼纳入怀中贴身处,仿佛那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然后,他慢慢站直了身体。
随着他的起身,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沙场血煞之气、凡间武夫不屈意志以及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源自紫霞最后馈赠的守护信念,猛地从他佝偻苍老的躯体中迸发出来!虽然无法与煌煌天威正面抗衡,却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块顽固的礁石,硬生生在恐怖的威压下撑开了一小片无形的领域,护住了身后的萧云和墨离。
他手中并无兵刃,但那双曾挥斥方遒、浴血搏杀的手,缓缓握成了拳。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但他脊梁挺得笔直。
“天,若要灭我。”陆沉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那便,来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芒骤然从斜刺里爆发!
是玄霄!
他竟强行压住体内肆虐的伤势,燃烧所剩无几的仙元,化作一道璀璨的银虹,悍然撞向了那镇压下来的玄黑宝印!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响彻云霄!银虹与宝印狠狠撞击在一起,爆发出刺目的光团和狂暴的能量涟漪!玄霄的身影在光团中显现,浑身浴血,但那杆断裂的佩剑却迸发出前所未有的锋芒,死死抵住了宝印的下落之势!
“玄霄!你竟敢阻挠天庭执法,罪上加罪!”翊圣真君惊怒交加。
“执法?”玄霄咳着血,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扫过两名真君以及他们身后的天兵,“尔等真是来执法的吗?还是奉了某些不可告人的密旨,前来灭口,掩盖真相?!”
他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天兵耳畔:“魔尊未死!其心潜伏,预言所示危机仍在!此刻不同心协力应对魔劫,反而自戕手足,戕害凡间有功之臣!尔等所为,究竟是在维护天规,还是在助纣为虐,为魔尊卷土重来铺平道路?!”
这番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训练有素的天兵阵列中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不少天兵的眼神出现了迟疑和困惑。玄霄之名,在天界执法者中威望素着,他的叛逃本就充满疑云,此刻这般指控,更是动摇了军心。
翊圣、佑圣二位真君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狂妄!死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佑圣真君怒吼,全力催动宝印。
玄霄压力倍增,银甲碎片不断从身上崩落,鲜血染红了残剑。但他依旧死死支撑着,同时暗中对下方的陆沉传音:“快走!带着他们走!王母的目标是你们和三生石碎片!我撑不了多久!”
陆沉瞳孔一缩,瞬间明了。这不是审判,这是清洗!
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一手抓起几乎无法行动的萧云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拽住还要拼命的墨离:“走!”
“可是玄霄他……”墨离急道。
“别让他白死!”陆沉低吼,声音带着血沫,体内那点微末的紫霞馈赠之力疯狂燃烧,强行冲破天兵阵法的部分压制,朝着与青云镇相反的方向,那片更为荒芜险峻的山脉疾掠而去!
“哪里走!”翊圣真君见状,分出部分法力,一道金光巨掌拍向陆沉后背。
“你们的对手是我!”玄霄咆哮,竟不顾头顶宝印,反手一剑斩碎金光巨掌,自己却被宝印狠狠砸中后背,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但他竟借着这股冲击力,如同疯虎般扑向天兵大阵,残剑挥舞,瞬间搅乱了阵脚!
“疯了!他疯了!”佑圣真君又惊又怒,连忙收印应对玄霄同归于尽般的打法。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陆沉扛着两人,身影几个闪烁,便没入了远处弥漫着瘴气与未知危险的荒山之中,消失不见。
高空之上,玄霄浑身是血,拄着残剑,独自面对十万天兵和两位盛怒的真君,却发出了低沉而嘲讽的笑声。
翊圣真君脸色铁青,看着下方已然不见踪影的陆沉几人,又看看强弩之末却依旧眼神睥睨的玄霄,最终咬牙道:“玄霄叛天,罪无可赦!给本君拿下!生死不论!”
天兵蜂拥而上。
玄霄缓缓闭上眼,旋即猛地睁开,眼中唯有死战到底的决绝。
金色的血,再次洒落长空。
而逼退了魔尊最后一缕魔念的天界干预,最终化作了一场针对“叛逆”与“知情者”的、更为冷酷无情的追杀序幕。
远方的荒山深处,陆沉感受着身后遥远天际传来的剧烈能量波动和那熟悉仙元的急速衰败,牙关紧咬,几乎崩出血来。他不能回头,只能带着沉重的负担与更深的血仇,向着茫然的未知,亡命奔逃。
天威如狱,似乎从不真正垂怜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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