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一路向北,沿着官道缓缓行进。秋日的川蜀,天高云淡,本是风景如画,但在苏哲眼中,这沿途的每一处风景,都似乎潜藏着致命的杀机。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曹氏的网络已经全面发动。官道之上,气氛肃杀得令人窒息。往日里热闹的商队稀疏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来回驰骋的巡查兵士。他们身上的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冰冷的目光如同篦子一般,在每一个过路的行人脸上刮过,让空气都为之降温。
戏班里的年轻学徒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连平日里最爱调笑的几个旦角,也都收敛了笑容,低着头默默赶路。
“庆丰班”的老班主是个年过半百、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他骑在一头老驴上,眯缝着眼,不时地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似乎对这一切司空见惯。他早已告诫过班里的所有人:“都把嘴闭严实了,眼放亮堂些,咱们是唱戏的,不是问事的。官爷们不问,咱们一个字也别多说。”
苏哲很感激这位老班主的通透。戏班人多眼杂,既是最好的掩护,也可能成为最大的破绽。正是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江湖生存法则,为他们提供了宝贵的安全屏障。
行至午后,前方出现了一个渡口。浑浊的江水挡住了去路,十几艘渡船停靠在岸边,而渡口旁,赫然设立了一道关卡。数十名官兵手持明晃晃的腰刀,将所有等待渡江的行人都拦了下来,逐一盘查。
戏班的队伍停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名看似头目的小校,满脸横肉,眼神不善地走了过来,粗声粗气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老班主连忙从驴背上滑了下来,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躬身行礼道:“官爷辛苦,官爷辛苦。咱们是‘庆丰班’,从渝州来,接了洛阳那边贵人的堂会,正赶着北上糊口饭吃。”说着,他不动声色地从袖子里摸出几块碎银,塞进了那小校的手里。
小校掂了掂银子,脸上的横肉松弛了些许,但目光依旧在人群中逡巡。他的视线在几个年轻貌美的女旦角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引得那些姑娘们一阵瑟缩。
“查!一个一个地查!”小校挥了挥手,手下的兵士立刻上前,开始粗暴地翻检戏班的行囊和道具箱。
苏哲的心跳微微加速,他拉着王狗儿,悄悄地往人群中间缩了缩,尽量让自己淹没在那些高大的戏箱和五颜六色的戏服之后。
“官爷,官爷,都是些不值钱的行头,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老班主在一旁陪着笑脸,点头哈腰。
幸运的是,这些兵士似乎并未得到十分具体的指令,他们的盘查更像是一种敷衍的威慑。在一个兵士用矛杆捅破了一个旦角的胭脂盒,引来一阵低低的惊呼后,那小校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一群卖唱的,能有什么油水。过去吧!”
众人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匆匆朝着渡船跑去。
“瞧见没,”苏哲低下头,用只有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薛六和王狗儿说,“这就是人多眼杂,咱们是蹭的别人的光。”
薛六嘴角抽动了一下,没说话,只是警惕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些官兵。王狗儿则似懂非懂地看着苏哲,眼中的恐惧因为这句玩笑话而消散了少许。
顺利渡江之后,危机却并未解除。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了一座名为“云阳”的县城。与之前所见不同,这座县城的城门口,盘查之严密,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不仅进城的每个人都要被仔细盘问,城墙上还贴着十几张崭新的“协查通报”。苏哲眼尖,隔着老远就看到那通报上画着几个粗糙但特征明显的人像。
当他们排队走近时,苏哲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其中一张画像,画的正是他自己!虽然画师的水平堪忧,把他画得歪嘴斜眼,但那身形,却有七八分相似。画像旁的文字描述更是精准:“……公子打扮,身形清瘦……”
而另一张,画的是一个少年,虽然面目模糊,但旁边的注解却清晰:“……少年,约十二三岁,面黄肌瘦……”
薛六显然也看到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扁担的手,指节已然发白。
“莫慌。”苏哲的声音依旧平稳,他用手轻轻按了一下王狗儿的后背,那温热的掌心传来一股安定的力量,“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跟着班主走。”
轮到他们了。
一名书吏模样的中年人,正拿着一张更清晰的画像,挨个比对。他身旁站着一名目光锐利的军官,眼神如刀,反复在苏哲和王狗儿身上打量。
“站住!”军官开口了,声音嘶哑而冰冷。
老班主的心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却愈发谄媚:“军爷,有何吩咐?”
军官没有理他,径直走到苏哲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又看了看画像,眉头紧锁:“你,是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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