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老约翰和那几位猎户身上:“我们不需要,也绝不可能正面击败它。我们的目标是潜入、干扰、创造机会。利用迷药、烟雾、噪音和它视野的盲区,为被困的公爵制造脱身的契机,或者,至少为我们自己创造靠近和传递信息的机会。”
这番条理清晰、直指要害的分析,像一阵清醒的风,吹散了些许恐慌的迷雾。村民们或许听不懂所有术语,但他们能听懂“弱点”、“盲区”、“干扰”,能明白这不是去硬碰硬,而是去用脑子、用技巧周旋。希望,真正的、可触摸的希望,第一次在人们心中点燃。
老约翰激动得嘴唇哆嗦:“丫头……你……你有几成把握?”
莉娅依旧诚实得近乎残酷:“面对那种存在,没有‘把握’可言,任何意外都可能让我们全军覆没。但是,”她话锋一转,声音斩钉截铁,“有计划、有准备地去冒险,生存的概率,远比你们这样盲目地去送死,要高出十倍!至少,我们能死得明白,也能让留下的人,知道究竟要面对什么!”
她的坦诚,反而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具说服力。村民们看着她,这个他们曾经怜悯、后来敬畏的少女,此刻在渐沉的暮色中,身影仿佛被无限拔高,成为了理智、知识与勇气的化身。
老约翰不再有任何犹豫,他用力点头,仿佛将全村的命运都压在了这个承诺上:“好!丫头!我们听你的!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需要什么,就算拆房子,我们也给你弄来!”
然而,就在众人因找到主心骨而稍感振奋时,莉娅的心却沉了下。
‘我在做什么?’莉娅在心中质问自己。‘三千年仙途,尸山血海,我挣扎得还不够吗?好不容易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发过誓只求平淡,为何又要主动卷入这致命的漩涡?’
前世临死前的孤寂与悔恨如潮水般涌来,那渴望平凡烟火的执念是如此强烈。可紧接着,玛莎奶奶病愈后拉着她的手,那粗糙而温暖的触感;艾米毫无保留的依赖眼神;老约翰和村民们虽然恐惧,却依旧在绝境中试图扛起责任的笨拙与勇敢……这些画面一帧帧闪过。
‘我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吗?’‘我能独自躲藏起来,任由灾难发生,然后背负着这一切,苟且偷生吗?’
不。她做不到。前世她可以冷漠,因为仙途无情,人人只为己身。但这一世,这些质朴的村民给了她冰冷的异世第一缕温暖。这份因果,她必须偿还。
更重要的是,老约翰说得对。公爵若死,北境崩坏,倾巢之下无完卵。她追求的“平凡”,需要一个“和平”的环境才能存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这不是前世的争强斗狠,这是今生的守护与自救。她的力量,她的知识,若不用来守护这来之不易的温暖,那重生的意义何在?
一股久违的,属于“妙戈仙子”的决断与锐气,在她眼底缓缓凝聚。既然避无可避,那便迎难而上。用最小的代价,搏取最大的生机!
决心已定,莉娅的眼神不再有丝毫迷茫。她迅速进入状态,首先指挥村民将骑士抬到玛莎奶奶家妥善照料,并留下了详细的护理方法和备用药物。
接着,她转向老约翰,报出了一连串物品名称,语气快速而清晰:“约翰爷爷,我需要村里所有的硫磺粉、硝石,越纯越好。大量的‘燃烬草’和‘刺鼻藤’干粉,我知道谁家有库存。另外,搜集所有密封性好的小皮囊,还有,我记得有人在矿山附近捡到过会发微光的‘萤火石’碎片,全部找来!”
她的命令被毫不犹豫地执行。整个村庄像一台被唤醒的机器,为了唯一的生路而疯狂运转起来。人们奔跑着,翻找着,将各类材料源源不断地送到莉娅面前。
莉娅则带着材料,再次回到了那间仓房。门被关上,但里面很快传来了捣碎、研磨、以及一种奇异的、低沉的元素嗡鸣声。没有人知道她在里面具体做什么,但那隐约传来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让所有人都深信,她正在创造奇迹。
老约翰则精挑细选了四名猎户——不仅是身手最好、最熟悉森林的,更是心智最坚韧、最服从命令的。他深知,这次的行动,勇猛远不如冷静和听话重要。
当仓房门再次打开时,天色已完全黑透,只有火把在夜风中摇曳。
莉娅走了出来。她换上了一套深色的利落衣裤,长发紧紧束起,腰间挂着数个鼓鼓囊囊的皮质包裹。她的眼神在火光映照下,亮得惊人。
她开始分发装备。
“这个皮囊里,是超强效的迷药粉末,用的时候看准风向,撒出去就行。”
“这些,是混合了硫磺、刺鼻藤粉和其他材料的烟雾囊,用力砸向地面或火堆,能瞬间产生大量刺鼻浓烟,干扰毒蝎狮的感官。”
最后,她小心翼翼地拿出几个用厚实兽皮紧密包裹、形状不规则的小包,神情无比凝重。
“这个,我叫它“震天雷”。”她一字一顿地说道,“里面是高度提纯、并用特殊方法稳定的萤火石能量和硝石。受到剧烈撞击或靠近明火,会爆炸,威力足以炸碎岩石。这是最后的手段,用来制造混乱或阻断追击。记住,扔出去后,立刻寻找坚固掩体,绝对不要回头看!”
她又将强效解毒粉和止血粉分发给每人一份。
看着这些前所未见的“装备”,尤其是那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震天雷”,老约翰和猎户们眼中充满了震撼。这不是普通的狩猎工具,这是……战争的道具。莉娅丫头,她掌握的究竟是怎样的知识?
然而,这份震撼迅速转化为了强大的信心。有这些神奇的东西在手,有莉娅这位仿佛能洞察一切的指挥者,那看似必死的任务,似乎真的出现了一条充满荆棘,却可能通往光明的路径。
莉娅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备,目光投向远方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森林,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唯有深处一点寒星,亮得刺眼。
“出发。”
她没有多说一个字,但这两个字里蕴含的决绝与力量,让所有人心头一凛,随即,一种同生共死的战意,在沉默中悄然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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