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他决定立刻去苏家拜访。但初次登门,又是商议要事,两手空空总是不好。他抬眼四顾,见不远处有家扇子铺,招牌颇为雅致,便信步走了过去。
店铺不大,却收拾得窗明几净,各式各样的团扇、纨扇陈列有序。店主是个四十来岁、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一见凌云进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满惊喜的笑容,快步迎上,躬身行礼:“哎呀!这不是凌探花凌大人吗!贵客临门,小店蓬荜生辉!小人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凌云见他认识自己,便微微一笑:“掌柜的客气了。我想挑一把女子用的团扇,要精致些的。”
“有有有!大人这边请!”店主热情地将凌云引到一侧的精品柜前,取出几把材质上乘、做工精巧的团扇,有缂丝的,有檀香的,有泥金笺的,一一介绍。
凌云仔细挑选,最终看中了一把象牙骨柄、双面绣着淡雅兰草的缂丝团扇,素净又不失贵气,颇合苏小娘子的气质。他点头道:“就这把吧,多少银钱?”
店主连连摆手,满脸堆笑:“大人说哪里话!您能光临小店,已是天大的面子!这把扇子,权当小人孝敬大人的,分文不敢取!只求…只求大人若能赏脸,留下墨宝一二,让小店沾沾文气,便是小人天大的造化了!”
凌云一听“墨宝”二字,头皮就有点发麻。他那手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连忙推辞:“掌柜的美意心领了。只是凌某字迹拙劣,不堪入目,岂敢贻笑大方?银钱是一定要付的。”说着,便取出钱囊。
店主却死活不肯收,执意要送,只求题字。推让间,凌云忽然瞥见扇面一侧尚有一小块空白。他心中一动,有了主意。他不再坚持付钱,对店主道:“既然如此,凌某便却之不恭了。只是题字之事,还需借贵宝地笔墨一用,另请高明。”
他拿着包好的团扇,走出店门,来到街角一个代写书信的摊子前。那老摊主正戴着叆叇(唐代眼镜雏形),埋头誊写文书。
凌云将团扇递过去,指着空白道:“老先生,烦请在此处,帮我写上几句话。”
老摊主抬起头,扶了扶叆叇,接过扇子看了看,问道:“客官要写何字?”
凌云沉吟一下,嘴角露出一丝顽皮的笑意,低声道:“就写:‘天上掉下个苏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他心想,反正是送与“自己人”,不必太正经,带点调侃情趣,或许更能拉近关系。
老摊主闻言,笔尖一顿,抬头仔细打量了凌云几眼,忽然惊道:“您…您莫非是…凌探花?”
凌云一愣,没想到这老摊主也认得自己,只得点头:“正是区区。”
老摊主连忙放下笔,起身拱手:“哎呀!原来是凌先生当面!失敬失敬!先生诗才冠绝本县,小人岂敢班门弄斧?这字…小人万不敢写!恐污了先生法眼!”
凌云哭笑不得,只好板起脸,半真半假地“恐吓”道:“老先生何必过谦?让你写便写!若再推辞,莫怪本官…呃,本人不客气了!”
老摊主见他如此说,虽觉为难,也只好硬着头皮,蘸饱了墨,战战兢兢地在那一小块空白处,用工整的楷书写下了两句戏文。写罢,已是额头见汗。
凌云看了看,字迹虽谈不上名家风范,倒也端正清楚。他满意地点点头,道了声谢,留下几个开元通宝作为润笔,拿起扇子便走。
按照昨日苏小吏模糊的指点,凌云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苏家宅邸。只见乌头门气派非凡,门前石狮威武,高墙深院,果然是一方富户的格局。
通报姓名后,门房不敢怠慢,连忙进去禀报。不多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恭敬地将凌云请了进去。穿过几重院落,走过九曲回廊,廊外假山池沼、花木扶疏,布置得十分精巧。凌云心中暗赞,这苏家果然家底丰厚。
然而,走着走着,凌云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这管家引路,似乎并非通往待客的厅事或书房,反而越走越深,径往内宅方向而去。最终,竟在一处垂花月亮门前停了下来。门内隐约可见一座精致的小楼,绣帘低垂,幽香隐隐。
这…这分明是到了内眷居住的院落,甚至是…苏小娘子的闺阁之外!
凌云心中顿时一跳,又是惊讶,又是期待。这苏家…竟如此不避嫌?还是说…这是苏小娘子有意安排?他不由得想起昨日庙前她含羞带怯却又大胆果断的模样,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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