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一轮皎洁的明月悄然爬上中天，将清辉洒满这座崭新的三进宅院。庭院之中，早已被小厮们布置妥当，几张案几拼凑起来，上面摆满了时令的瓜果、精致的糕饼、香醇的美酒以及几样家常却可口的肴馔。凌云一身常服，正指挥着最后一点摆放事宜。
待到家中女眷——正妻赵氏、侧室苏清瑶（带着婢女秋香）、以及最早跟随凌云的婢女小荷等人陆续到齐，凌云便主持了一场简单的拜月仪式。众人依序焚香祝祷，祈求月神保佑家宅平安，诸事顺遂。
仪式完毕，众人围坐案前。凌云拿起一个月团，咬了一口，甜腻的滋味在口中化开，他环视一圈，试图挑起些轻松的话题，便问道：“说起来，你们去岁中秋，是如何度过的？可也如今日这般拜月祈愿？”
他先看向赵氏，但见她只是安静坐着，便示意王珏先说。王姨娘神色间有些窘迫，低声道：“阿郎…奴家…奴家可以不提去岁之事么？” 凌云顿时醒悟，去年此时，王珏恐怕还在平康坊中，陪着不知哪位客人饮酒作乐，这中秋团圆夜于她而言，只怕并非美好回忆。他心中微叹，温言宽慰道：“都过去了。往后，只会越来越好。”
他又将目光转向苏清瑶。苏清瑶倒是干脆，直接回道：“去年中秋？妾身大约是在算账。”
“算账？”凌云奇道，“中秋佳节，算什么账？”
苏清瑶用一种“这你都不知道？”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解释道：“阿郎有所不知，中秋、年关，乃是商家清账结算、催收账款最紧要的时节，比平日还要忙碌几分。”
凌云讨了个没趣，又看向小荷。小荷老实答道：“回阿郎，奴婢去年中秋，正在拜月祈祷，盼着家父的病能快些好起来。”
一连几个回答，都带着些生活的沉重或现实的琐碎，让凌云这试图营造温馨氛围的努力显得有些失败。他最后看向春桃，答案几乎可以预料：“奴婢自然是在为娘子祈福。”
倒是一旁的秋香机灵，插嘴笑道：“奴婢去岁是在为我家小娘子祈祷，愿月老保佑，能觅得一位如阿郎这般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
这话倒是说到了凌云心坎上，可惜说这话的秋香姿色平平，凌云并无调戏的兴致，只笑了笑，未再多言。
正当气氛略显沉闷之际，隔壁院落忽然传来一阵悠扬婉转的笛声，曲调清越，在这皎洁的月色下显得格外空灵动人。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侧耳倾听。那笛声时而高亢，时而低回，仿佛诉说着无尽的心事。
吹奏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笛声渐歇，终至无声。庭院中一片寂静。
凌云率先打破沉默，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道：“是隔壁小婉姑娘吧？她就喜欢这等文绉绉的调调。”
对隔壁两人了如指掌的王姨娘闻言，却插话道：“阿郎怕是猜错了。妾身听闻，小婉娘子并不擅吹笛。倒是赛金花赛都知，据说笛艺是一绝。”
“赛金花？”凌云一愣，下意识反驳，“我怎未听她吹过？” 这却是他作为穿越者的知识盲区了，想在这行当里混出名头，吹拉弹唱、诗词歌赋乃是基本功，似赛金花这等曾位列本县都知的人物，若没几手绝活才是怪事。
春桃在一旁忍不住毒舌道：“阿郎满脑子里装的都是男女那点事儿，何曾留心过这些旁枝末节？便如下午，只顾着…”
“住口！”凌云老脸一红，怒视春桃，“休得胡言！莫要以为你…你代替娘子…就可以无法无天！”
赵氏见状，连忙轻轻拉了拉春桃的衣袖，又伸手扯了扯凌云的衣角，指了指天上明月，示意他莫要动气，美景当前，何必争执。
谁知，春桃这句口无遮拦的话，却像是点燃了某种引线，原本有些拘谨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苏清瑶虽然对凌云的“事迹”调查过，但许多细节显然知之不详，立刻凑到王珏身边，低声打听起“下午”的具体情形。王珏虽有些羞赧，却也半推半就地说起，其间有些细节连她也不清楚，苏清瑶竟能在一旁补充一二！
两个女子从“姐妹双陪”的香艳传闻，到“夜御十五女”的夸张流言，再到凌云与本县排名前几位的北里女子“不得不说的故事”，越说越是兴起。连一向沉默的赵氏也被吸引，悄悄挪近了些，甚至偶尔还会写张小纸条递过去，询问某个细节的“真实性”。婢女们见主子们聊得热闹，也聚到一旁，以资格最老的小荷为主讲人，讨论起“下午阿郎为何生气”以及更多家长里短。
被作为核心讨论对象的凌云，坐在一旁，听着耳边叽叽喳喳的私语和偶尔爆发的低笑声，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却又无可奈何。他清了清嗓子，说了句场面话：“咳！今日过节，特例允许你们嚼舌根子，下不为例！” 然而根本无人理会。
讨论了一圈回来的苏清瑶，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凌云，忽然问道：“阿郎，原来你在家与在外，形象差别如此之大。妾身倒是好奇，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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