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云正在公房中对着案头一叠文书出神,反复思量赵文彬昨日所言“亮点”与“推力”之事。窗外天色阴沉,一如他此刻心境,虽有了方向,却如雾里看花,难觅切实路径。自己一介九品录事,纵有些微末功劳,又如何能入得了那些台省大佬的法眼?那“亮点”究竟该如何打磨,方能光彩夺目?
正沉吟间,忽闻门外衙役急促脚步声,随即一声禀报打断了他的思绪:“启禀凌大人,不好了!州城往西三十里,桃花渡附近,押运往黄岩县的五百石赈济官粮,昨夜被一伙强人劫了!护粮的兵丁伤了数个,粮车尽失!”
凌云悚然一惊,官粮被劫,非同小可!但他立刻冷静下来,此事已超出他这录事参军的权责范围。他沉声道:“本官知晓了。你速去禀报赵司马,请司马大人定夺。”
那衙役领命而去。不多时,便见赵文彬面色凝重,匆匆自司马厅出来,显然也已得报。他看了凌云一眼,微微颔首,便径直去寻钦差张文璟下榻的馆驿。
约莫半个时辰后,赵文彬返回,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与疲惫。凌云迎上前去,低声问道:“大人,钦差如何示下?”
赵文彬苦笑一声,摇头道:“张天使初闻亦是震惊,然其言道,陛下敕命其专司查勘仓储弊端,剿匪安民乃地方守土之责,非其分内之事。且其不日即将返京复命,实在无暇他顾。只嘱咐我等加强戒备,严防类似之事,至于被劫官粮……唉,只怕是追索无望了。”
凌云默然。钦差之言,听来冠冕堂皇,实则便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官场之上,权责分明,各扫门前雪,乃是常态。只是苦了那些等待赈济的百姓,与那批浴血护粮却徒劳无功的兵丁。
此事虽令人愤懑,却也如一阵寒风,吹散了凌云心头的些许迷雾。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欲在这波谲云诡的宦海中立足,乃至向上攀爬,绝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他人之“垂青”或“按章办事”。必须主动谋划,创造属于自己的机遇。
回到公房,他摒退杂念,重新梳理思路。升迁之第一步,必得有人向朝廷举荐。王明府背后座师,虽是可倚之力,但由他直接出面为一个九品小官请功,未免显得突兀,且易授人以“徇私”之口实,反为不美。最合适的人选,无疑是即将返京复命的钦差张文璟!若得他在御前奏对时美言几句,或将考语写得漂亮些,其分量远非他人可比。
然则,难题随之而来。自己区区一介录事,有何理由、以何种名目前去拜见位高权重的钦差御史?冒昧求见,不仅唐突,更恐引人猜疑,坏了大事。正当他苦思无策,眉头深锁之际,衙役又来禀报:“凌大人,沈府大官人来访。”
沈文?他此时来作甚?凌云心念电转,面上却不露声色,道:“快请。”
须臾,沈文迈着方步走入公房,他今日未着华服,只一袭素色锦袍,却更显其世家子的从容气度。他目光在凌云略显凌乱的公案上一扫,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拱手道:“凌录事,别来无恙?”
凌云起身还礼:“沈大官人驾临,蓬荜生辉。不知有何见教?”
沈文自行在一旁的胡床上坐下,接过衙役奉上的粗茶,却并不饮用,只以盖碗轻拨浮沫,慢条斯理道:“见教不敢当。只是近日州衙风云突变,令人目不暇接。凌录事不动声色间,便扳倒了崔使君,真是好手段。”他语带双关,含蓄地责怪道:“只是,如此大事,凌录事事前竟未向我沈家透漏半分风声,让我等甚是被动,险些应对失措啊。”
凌云心知这是兴师问罪来了,面上却堆起无奈笑容,狡辩道:“大官人此言差矣。那日在你府上花园,下官本欲寻机向你禀明,奈何话未出口,崔使君便翩然而至,实是机缘不巧,非是下官有意隐瞒。”他巧妙地将“未告知”的责任推给了突如其来的崔刺史。
沈文何等精明,岂会信他这套说辞,嗤笑一声,语带讥讽:“哦?是吗?只怕凌录事是担心我沈家与崔使君有旧,若提前知晓,会出手回护,耽误了您老人家的升官发财大计吧?”
凌云被他戳中心事,却也不恼,只嘿嘿一笑,并不接话。沈文见他这般惫懒模样,心中鄙夷更甚,觉得此子虽有些小聪明,却毫无名士风骨,只知钻营,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他懒得再绕圈子,放下茶盏,正色道:“罢了,旧事不提。今日前来,是奉家兄之命。二哥要在书房见你,你这就随我走一遭吧。”
闻听是沈二爷相召,凌云心中顿时一喜!“二爷相召,下官荣幸之至!这便随大官人前往。”凌云立刻起身,脸上那点故作的高深瞬间被期待取代。
沈文见他这般急切,越发觉得此人沉不住气,毫无名士派头,心中鄙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那便走吧。”
二人出了州衙,乘上沈家早已备好的青篷马车,一路无话,径直往沈府而去。抵达沈府,穿过数重庭院,来到一处极为幽静的书斋前。沈文示意凌云自行入内,自己则转身离去,显然不屑与凌云同见其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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