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一阵风似的走了,留下凌云在公事房内兀自摇头。还未等他理清沈家这团乱麻,便有衙役前来禀报,言道赵刺史有请。
凌云整了整衣冠,来到刺史厅。赵文彬面色凝重,见了他,直接问道:“凌贤弟,右参政大人仪仗已至三十里外驿馆,明日便将抵达州城。州衙属官皆需出城十里相迎,你……去是不去?”
若是几日前,凌云或许还会犹豫踌躇,但经过沈文这一闹,他反而想通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既然选择了混官场,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躲,是躲不掉的,反而显得心虚怯懦。他深吸一口气,坦然迎上赵文彬的目光,干脆利落地答道:“下官愿往。”
赵文彬似乎有些意外他答应得如此爽快,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明日辰时,州衙集合,一同出发。”
翌日清晨,天色未明,州衙一众有品级的官员便已齐聚衙前。众人身着公服,神色各异,或紧张,或忐忑,或强作镇定。辰时一到,队伍便在赵刺史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出城,往南而行,前往十里长亭迎候。
时值春寒料峭,清晨的野外更是寒风刺骨。这一等,便是近两个时辰!从辰时等到午时,别说右参政的仪仗,连个探马的身影都未见。一众官员穿着单薄的公服,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腹中更是饥肠辘辘。凌云年轻体健,尚且觉得难熬,几位年迈的官员更是脸色发青,几乎站立不稳。
凌云低声对身旁的赵文彬抱怨道:“使君,这……也未免太过卑躬屈膝了。出城十里相迎已是逾制,何苦在此苦等如许时辰?”
赵文彬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低声道:“你以为本官愿意在此喝西北风?还不是因为你开罪了宪台大人!若不做得恭谨些,显出十二分的诚意,他日他寻个由头发作起来,你我吃罪得起吗?” 话语中满是无奈与埋怨。
直到午时已过,方见前方尘土扬起,旌旗招展,右参政大人的全副卤簿终于缓缓行来。众官员精神一振,连忙整理衣冠,按品秩排好班次,垂手恭立。
仪仗至长亭前停下。右参政大人并未下车,只是在随从掀开的车帘后,露出半张威严的面孔,受了州衙众官的集体参拜。他目光冷峻,在众人身上扫过,尤其在凌云脸上微微停顿,寒意更重了几分,只是淡淡地回了半礼,便示意队伍继续前行。州衙众人这才如蒙大赦,连忙跟上,簇拥着仪仗返回州城。
当日下午,州衙大堂设下香案,正式迎接右参政大人莅任。一番繁琐的礼仪过后,右参政大人端坐主位,接受了州衙主要属官的逐一拜见。轮到凌云时,他依礼报名参拜,那右参政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眼皮都未抬一下。
待众人见礼完毕,右参政大人端起茶盏,却未饮用,而是目光缓缓扫过堂下诸官,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今日堂上,皆是我台州栋梁。本官初来乍到,于诸位同年、先进尚不熟悉。今日闲暇,不妨论一论年齿科第,也好日后共事。”
他此言一出,堂上气氛顿时微妙起来。唐代官场最重进士出身,非进士出身者,即便官位相同,也自觉矮人一头。右参政大人这是要划下道来了。
果然,他先从赵刺史问起,赵文彬是明经出身。又问及长史、司马等人,皆是进士及第。问到凌云时,凌云只能硬着头皮答道:“下官……下官未曾应试科举,乃吏员出身。”
右参政大人闻言,不置可否,只是轻轻“哦”了一声,那语气中的轻蔑,却如针般刺人。他随即又问了其他几人,堂上高品官员中,竟只有赵刺史(明经)和凌云(吏员)非进士正途!这无形中,便将二人孤立了出来。
新上任的州司马见状,有心讨好新来的宪台,便笑着接口,将矛头指向了凌云:“哦?凌参军竟是吏员出身?能官至司法参军,想必必有过人之处。却不知凌参军是于哪一年,由哪位上官荐举入流?” 这话看似好奇,实则是暗讽凌云非正途,追问其“出身”是否硬气。
凌云心中雪亮,这右参政是要借“科第”之名,行分化打压之实,而这位司马,便是那急不可耐跳出来的马前卒。若在平日,他或许会隐忍,但今日在寒风中饿了半日,又接连受气,一股邪火早已压在心头。他摸到了几分这位宪台“重名分、轻实务”的脾性,索性把心一横。
他抬起头,脸上非但没有窘迫,反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惭愧”,对那司马拱了拱手,语气却是不卑不亢:“司马大人垂询,下官惭愧。下官才疏学浅,岂敢妄谈科第?倒是去年,下官有幸随王观察设宴款待兵部陈尚书。席间,陈尚书命作一文,下官勉强成篇,陈尚书览后,曾笑言……”他故意顿了顿,环视一圈,才缓缓道,“言道‘此子之文,火候未足,若遇恩科,或可得一三甲同进士出身罢’。” 他巧妙地将“三甲同进士”(进士中的末等)说成是陈尚书的“评价”,既抬高了自家门槛(能得尚书点评),又留足了谦逊的余地,更隐晦点出自己并非全无根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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