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正在司法参军廨署内处理积压文书,忽见刺史赵文彬的一名贴身长随疾步而入,躬身低语道:“凌参军,使君请您速去参政衙门一趟,有要事相商。”
凌云心知必有变故,放下笔,随长随匆匆而出。夏日炎炎,未时刚过,日头正毒。行至参政衙门前,远远便见刺史赵文彬身着厚重的绯色圆领官袍,头戴进贤冠,正肃立在衙门高阶之下,身影在炽烈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摇晃。他走近一看,只见赵文彬面色潮红,额上、颈间汗水涔涔,已将官袍的领口浸透深色,呼吸略显急促,显然已在此站立许久。
“使君,您这是……”凌云上前扶住赵文彬有些虚浮的手臂,低声问道。
赵文彬喘了口气,声音带着疲惫与愤懑:“昨日……昨日老夫来见参政,陈说利害,恳请其暂缓扩城,先行动用府库修缮河防,以安民心。奈何……奈何参政坚称扩城乃朝廷定策,关乎州郡长远,寸步不让!今日老夫再次求见,意欲据理力争,谁知……谁知他竟闭门不见!” 他抬袖拭去流进眼角的汗水,语气中透着一股英雄末路般的凄凉,“凌云啊,老夫这般站在此处,倒让老夫想起当年……前任刺史在时,逼着老夫来求你一个小小书吏的情形……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凌云闻言,心中蓦地一动,再看赵文彬此刻虽狼狈,眼神深处却隐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执拗与算计,不由得暗赞一声:“好个赵使君!平日看似温吞,紧要关头,竟能拉下脸面,行此‘苦肉计’,效仿那忍辱负重的司马仲达,真是能屈能伸!”
“使君,既如此,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凌云顺着他的话问道。
赵文彬叹了口气,面露难色:“扩城之事,关键不在州衙,而在其上!参政那位至交,如今正掌着工部水部司的权柄!他若不肯在水利工程拨款文书上用印,老夫纵有通天之能,这治河之款也从何处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语带焦虑,看向凌云,“前番你说让老夫自有主张,如今……如今实在是无计可施了,这才寻你来拿个主意。”
凌云心中无奈,前几日问你,你言自有主张,如今碰了钉子,又来问我?但面上仍恭敬道:“使君,下官愚见,他扩他的城,您治您的河,各行其是,何必非要参政点头?”
“唉!你有所不知!”赵文彬跺脚道,“没有水部司的批文,藩库(地方存放中央税收的仓库)一文钱也拨不下来!参政这是掐住了老夫的命脉!”
凌云见其确实焦头烂额,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压低声音道:“使君,眼下或许尚有一法,只是……不知使君敢不敢为之?”
赵文彬正被暑气与焦灼蒸得头晕眼花,一时没听清,茫然反问:“贤弟……你说什么?让老夫……躺下?”
“正是!”凌云目光灼灼,“使君,您就当着这参政衙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在此地!您敢是不敢?”
赵文彬本就精神恍惚,闻言竟未细想,或许是连日压力过大,或许是暑热攻心,他口中喃喃重复了一句“晕倒在此……”,竟真的双眼一翻,身体晃了两晃,随即“扑通”一声,直挺挺地栽倒在滚烫的青石板上!
这一下,变故突生!连凌云都吓了一跳,他本意是让赵文彬佯装晕厥,给参政施加舆论压力,没成想这位老刺史竟如此“实诚”,假戏真做,或许是真中暑了!他心中暗赞:“好!不愧是能效司马懿之人,这戏做得够足!”
守门的衙役见刺史大人竟在衙门口晕倒,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进衙门禀报。
衙门内,右参政正与心腹师爷议事。闻报刺史晕倒门前,师爷皱眉劝道:“宪台,赵刺史如此作为,显是以命相搏,意在逼宫。若真闹出人命,于宪台官声有碍,不若稍作退让,从长计议?”
右参政却冷哼一声,不以为然:“糊涂!州城垣墙颓败多年,早需扩建!何况如今城外市肆繁荣,税收却因在城外而大量流失,扩城乃增加税源、巩固城防的必然之举!治河清淤,缓一年半载有何妨?岂能因他一己之私,废朝廷大计?不必理会!”
师爷苦口婆心:“宪台明鉴,所言俱是实情。然为官之道,除却事理,亦需顾及人情。如此强硬,恐失州郡官心啊……” 他劝了半晌,见右参政铁了心不为所动,只得叹息离去。
门外,凌云与长随早已七手八脚将昏迷不醒的赵文彬抬入轿中。凌云连唤数声“使君”,赵文彬毫无反应,探其鼻息虽匀,但面色苍白,显是真晕了过去。凌云暗道不好,忙命轿夫火速抬回州衙,延医诊治。
经此一事,赵文彬索性顺水推舟,称病告假,闭门不出。右参政闻讯,不怒反喜,认为正好趁机揽权,当即下令由州司马郑廉暂代刺史职权,同时指派一名书吏暂署凌云司法参军之职,意图彻底掌控州衙。
然而,政令虽下,州衙却几乎陷入停滞。暂代凌云职务的书吏,连司法参军廨署的门都进不去——凌云的长随李四,直接搬了把交椅,大剌剌地坐在廨署门口,声称“凌参军只是暂病,廨署内皆是机要文书,闲杂人等不得擅入”!而州衙各曹司的书吏们,更是集体消极怠工,凡需用印之行文,皆找各种理由推诿,无人敢去寻郑司马。凌云上任以来,整顿吏治、手段凌厉的印象犹在,谁也不敢在此刻轻易“改换门庭”,生怕秋后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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