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圣皇太后的寿诞定在九月初十。依大唐礼制,天家核心成员的诞辰皆为节庆,天子寿辰称千秋节,太子寿辰称天平地成节,皇太后寿辰则称长宁节。
长宁节,尤其是一位垂帘听政的太后的长宁节将近,朝廷其他琐务暂缓,中书省、门下省每日首要之事,便是将堆积如山的四方贺表整理分类,送至宫城西侧的慈宁殿。
曾有官员上疏,请太后于长宁节驾临含元殿受百官朝贺,以期媚上,然此人下场颇惨,遭贬出京。此后太后特下懿旨,一应典礼依旧制从简,不受群臣拜贺。只允天子率近支宗室,及在京四品以上外命妇入慈宁殿祝寿。
长宁节虽是眼下朝中头等大事,然于停职在家的凌云而言,并无直接关联。凌舍人眼下最紧要之事,乃是设法平息弹章风波,早日官复原职。宦海沉浮,皆知事不宜迟,拖延易生变数。
可以想见,朝中觊觎这“分署文书”之职者大有人在。莫说外朝,单是内廷诸司署、馆阁之中,便有无数勋戚、荫官眼热。凌云唯恐太后耳根软,受人游说,将此职另授他人,届时即便有崔尚书回护,只怕也难以挽回。若只剩个中书舍人的虚衔,还有何意味?
思来想去,凌云沮丧地发现,此事终究绕不开永嘉长公主。他的停职处分乃太后懿旨,欲要撤销,必经太后许可。眼下他认识的人中,唯有长公主能随时觐见太后,代为转圜。况且此番风波,本就是长公主一手操纵,意在逼他就范。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何能避开?
形势比人强,恼怒、愤懑皆是无用。是夜,凌云铺纸研墨,用那羽管笔,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地誊写了一首精心构思的贺寿诗。翌日午后,他将诗卷仔细卷好揣入怀中,直奔永嘉长公主府所在。
此前长公主曾重金请凌云代拟贺诗,他却一直拖延。如今寿辰将至,正好以此诗为敲门砖,求见殿下。
行至半路,凌云忽想,长公主总理宫务,白日多在宫中。加之太后寿诞在即,她必然在宫内操持,此刻怎会在府中?然自己停职后,出入宫禁的鱼符已交还,无法入宫,又如何得见?
正踌躇间,长随张三见主人为难,不假思索道:“阿郎,此事易尔!”
“你有何主意?”凌云不以为意。
张三忙道:“阿郎与张驸马素有往来,何不寻驸马代为转呈?”
凌云闻言一怔,真要他去面对张驸马?此议着实荒谬。但转念一想,长公主既能遣驸马传讯,自己为何不能借驸马递话?驸马慑于公主之威,大抵不敢不从。且听闻驸马近日如脱笼之鹄,日子快活,未必会从中作梗。自己说到底也是“受害者”,驸马没理由怪他。如此亦可避免与长公主公开接触过密,惹人闲话。
思忖既定,凌云转而向东,往张驸马府邸而去。
至驸马府,门吏见是凌云,飞也似入内通传,效率之高令凌云诧异。他不知,永嘉长公主早对驸马府门吏下过严令:凌舍人到访,速报,不得延误。
凌云被引入二门内正堂,却见堂内有三人。张驸马未坐主位,与一中年男子东西对坐。另一人坐于下首,竟是凌云旧识——苏州富商黄世仁。
略一思索,凌云便明其故。太后寿辰,黄世仁身为太后远房族兄,来京贺寿再正常不过。张驸马是太后爱女永嘉公主之夫,黄世仁是太后族兄,二人会面并不奇怪。
凌云上前向驸马行礼。然张驸马面沉似水,倨坐不动,亦不答话,只低头饮茶,甚是失礼。
坐于驸马对面的黄世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起身对凌云拱手笑道:“多时不见,凌舍人风采更胜往昔,别来无恙?”
黄世仁此举算是解围,凌云回礼道:“不想在此得见故人,幸甚。”
与驸马对坐之中年男子亦起身,黄世仁介绍道:“此乃张驸马之父,张公。”
凌云恍然,难怪驸马虽尊,亦只能与父亲东西对坐。天家礼法殊异,若按常伦,子当坐于父下,但驸马身负仪同郡公之贵,若让父亲居下,更为不妥,故折中如此。这张公本是长安富户,因子贵而显,得授一武散官虚衔,如今颇重体面,生怕被人视作暴发户。
张公与凌云客气见礼后,回见儿子无礼,忍不住斥道:“成何体统!岂不闻礼贤下士之道!”
“下士”?凌云无语,这词能当面用来指他?
张驸马满腹委屈,无奈对凌云随意拱拱手,冷道:“你来作甚?”
连黄世仁也看不过眼,端出几分族舅架子蹙眉道:“此非待客之道罢?”
张公瞪眼欲再斥。
“无妨无妨!是在下唐突,怨不得驸马。张公息怒。”凌云表现得极为大度,温言劝阻。
张驸马胸口憋闷,举杯猛灌茶水。
凌云自怀中取出一厚叠诗稿,递与面色难看的张驸马:“奉殿下之命,草拟贺寿诗篇,今已誊就,烦请驸马过目,并转呈殿下。”
涉及公主之事,张驸马不敢怠慢,接过一翻,却是愣住。只见全篇七言,密密麻麻写满十数张纸,惊道:“此诗多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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