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朔沉吟道:“偃整合‘徐甲’,是想在楚军兵临城下时,增加谈判或抵抗的筹码。他需要我们提供更多消息,尤其是楚军对淮泗的具体态度和可能采取的‘整顿’手段。”
“正是。猗三请示,下一步该如何应对?是否提供更多军械?关于楚军情报,我们是否要通过其他渠道搜集后转告?”
“军械可以再给一批,但要更分散、更隐蔽,且以‘贸易尾款’或‘预付定金’的名义,避免直接赠与,显得过于急切。至于楚军情报……”赵朔走到地图前,目光在长江下游和淮泗流域游移,“我们安插在楚国的人手层次尚浅,难以接触到核心军机。但可以通过分析楚军过往用兵习惯、淮泗各地封君与楚王室的关系亲疏、地理要害等因素,为偃提供一个大概的判断。比如,哪些封君可能被重点‘整顿’,哪些地方可能是楚军驻兵要地,哪些路线适合小股部队机动隐蔽……这些分析,要基于公开信息和我们有限的密报,做成似是而非的‘推测’,让偃觉得有价值,又不会暴露我们的情报能力上限。”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同时,告诉猗三,可以‘不经意’地向偃提及,晋国近期也在关注东方局势,尤其是齐国的动向。暗示如果淮泗局势持续紧张,乃至爆发冲突,或许会牵动更广阔范围内的力量平衡。看看偃的反应。”
赵午记下,又问:“主上,我们如此扶持偃,最终所图为何?此人狼子野心,恐难长久驾驭。”
赵朔澹然一笑:“所图?一着闲棋而已。或许永远用不上,或许在某天楚晋再次对峙于中原时,他能像一根刺,扎在楚国东方的侧翼,让其不能全力北顾。又或许,在未来的某场大变中,他能成为搅动淮泗局势的一颗石子。至于驾驭……我们从未想过驾驭他。交易而已,各取所需。他有他的生存之道,我们有我们的长远布局。只要这交易对我们有利,且风险可控,便值得做。记住,他不是我们的部下,甚至不一定是盟友,只是一个在特定时间、特定条件下,可能产生共鸣的‘同路人’。”
赵午恍然,领命而去。
赵朔独自留在书房,推开东窗。夜风微凉,带着泥土复苏的气息。东方,齐国的阴影与楚国的战鼓,交织成一片沉郁的底色。而他,立足邯郸,手握西河,眼观天下,正试图在这片底色上,落下属于自己的、清晰而有力的笔触。
新绛的旨意引导他东顾,他顺势而为,不仅要将东方的威胁化解,更要借势布局,埋下更深远的棋子。徐地的偃是如此,未来对齐国内部的分化渗透,也是如此。范蠡当年的教诲言犹在耳:“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他所谋者,早已超出了一城一地、一朝一夕的得失。
远处传来隐隐的更鼓声。春夜渐深,但赵朔知道,对这天下许多人而言,漫漫长夜,或许才刚刚开始。楚越海上的血火,淮泗暗处的纠葛,晋齐之间的暗战,都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逐渐升温,直至某一天,轰然爆发。而他,必须确保当那一刻来临,自己手中已握有足够的筹码,立于不败之地。
“来吧,”他对着东方的夜空,低声自语,如同战前的祷告,又如同对宿命的宣战,“让这乱世的风暴,来得更猛烈些。我赵朔,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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