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地求活!王赐的牢笼,亦是我的棋盘!
诏书尖锐的尾音,像一根无形的毒针,扎进听雨轩每个人的耳膜。
“将西岐世子,即刻移居天牢旧址,由王城戍卫军,亲自看管!”
话音落下,世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声音。
姜尚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身形剧烈一晃,若非下意识扶住了身旁的石桌,几乎要当场栽倒。
一生算计,从未失手。
可这一次,他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和两个冰冷的字。
死局!
天牢旧址!
那里刚被一场大火烧成白地,是亚相比干数百党羽的埋骨场,是整座朝歌城怨气最重的不祥之地!
殷寿,这是要将他们从一个华丽的囚笼,活生生扔进一座真正的地狱!
“父亲!”
伯邑考猛地冲上前,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不能去!我们不能去!那是殷寿的陷阱!他要杀了我们!”
传旨太监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没有听见伯邑考的嘶吼,只是将诏书缓缓卷起,用那种阴阳怪气的语调催促道:
“世子爷,请吧。王城戍卫军的将士们,可还在外面候着您呢。”
院门外,一排排玄色重甲的士兵,如沉默的铁铸雕像,透出的肃杀之气,让空气都为之凝固。
他们不是费仲的私兵,他们是只听命于殷寿一人的王城戍卫军!
是天子之剑!
绝望,如冰冷的海水,淹没了所有人的口鼻。
就在这死一样的寂静中,姬发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半分的意外。
他平静地看着那名传旨太监,甚至微微颔首。
“有劳公公。”
而后,他看向面如死灰的姜尚和惶恐不安的伯邑考。
“相父,收拾一下。”
那语气,平淡得仿佛不是去一座坟墓,而是搬去一处新的别院。
“主公!”姜尚终于从震惊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一个箭步上前,声音压到最低,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不可!这道旨意,字字都是杀机!一旦进去,我等便是砧板上的鱼肉,再无半分转圜余地!”
“鱼肉?”
姬发摇头。
他走到那副潦草的朝歌地图前,手指,轻轻点在了城西,那片代表着天牢的焦黑区域。
“相父,你错了。”
姬发的声音不大,却让姜尚和伯邑考的耳膜嗡嗡作响。
“一根点燃的火把,在暗室中会引来所有人的目光。可一粒将熄的火星,丢进一片灰烬里,谁又会发现?”
他的目光,穿透了所有人的绝望,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
“听雨轩太小,也太亮了。我们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殷寿以为,把我们扔进废墟,就是把我们扔进了坟墓。”
姬发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按,力道之大,竟让竹制的舆图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轻响。
“他却不知,从今天起,我们这颗棋子,才真正从明处,转入了暗处。”
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长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让伯邑考的颤抖竟奇迹般地平息了些许。
“考儿,记住。”
“越是看似绝境的地方,越能让敌人,放下所有的警惕。”
“殷寿想用我们做诱饵,钓出他想杀的鱼。”
姬发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那我们,就看看,这根鱼竿,到底握在谁的手里。”
说完,他再无半分解释,第一个迈步,走出了听雨轩的大门。
阳光照在他身上,却仿佛被他身上那股平静到可怕的气场生生吞噬。
姜尚和伯邑-考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的惊涛骇浪,竟被这股无声的力量强行压了下去。
他们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带上早已吓傻的周纪和几个忠心仆役,在王城戍卫军冰冷的“护送”下,走向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不祥之地。
一路之上,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避让,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看,那就是西岐世子!”
“听说他献了盐铁策,是大功臣,怎么会被送到天牢废墟去?”
“谁知道呢,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啊!”
这些议论,像一根根针,扎在伯邑考的心上。
然而,当他们真正抵达目的地时,他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连文字都无法描述的绝望。
眼前,没有路。
焦黑的断壁残垣,烧成木炭的倒塌房梁,混着血迹的破碎瓦砾,堆积成一座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小山。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烟尘味,还混杂着一股蛋白质烧焦后特有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风一吹,黑色的灰烬便四处飞扬,落在人脸上、脖子里,带着一种尸体般的冰凉触感。
这就是他们新的“家”。
“到了。”
领队的戍卫军将领,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如刀削的男人,勒住了马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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