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的深夜浸在初秋的凉里,顾明夜站在别墅书房的落地窗前,指尖夹着的钢笔在窗沿敲出轻响。
窗外是修剪齐整的冬青树,叶片上凝着层薄露,映着远处的霓虹,把玻璃照得像块蒙了雾的镜子。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着“Jack”的名字。他拿起手机,拇指划过接听键,声音透过听筒传过去时,带着点被夜风吹凉的沉:“说。”
“顾少。”Jack的声音隔着跨洋线路,带着轻微的电流杂音,却依旧保持着英国人特有的绅士腔调,“杨小姐已经到‘堕天使’后门了,我按您的意思,没让她走正门,直接引去杨玫那边了。”
顾明夜走到书桌后坐下,手肘撑在真皮桌面上,指节抵着眉心。
他面前摊着本摊开的习题册,是上周回学校拿东西时,顺手从杨晚栀的课桌里抽出来的——册页边角卷着,扉页上写着“杨晚栀”三个字,笔锋带着点女生的娟秀,却又在竖弯钩的地方用力顿了顿,透着股不服输的犟劲。就像她人一样。
“杨玫那边交代清楚了?”他指尖在习题册的“栀”字上划了下,指甲尖把纸页戳出个细小的洞。
“都交代妥了,先生。”Jack的声音放低了些,“我跟杨玫说,是您特意嘱咐让她带新人,只说这姑娘性子烈,得好好磨磨规矩,没提别的。不过……”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您确定不让她直接上工?按您之前的意思,是想让她尽快见识见识这里的‘行情’。”
“急什么。”顾明夜靠向椅背,转椅的金属轴发出轻微的“咔”声,“先让她学规矩。
端酒、擦桌、记客人的喜好,一样一样学。学不会就罚,罚到她知道疼为止。”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飘起的细雨上,雨丝打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但别让她碰那些客人,至少头三天别。让杨玫盯着。”
Jack在那头应了声“明白”,又补充道:“杨玫刚还跟我发消息,说瞧着小姑娘挺干净的,不像惹事的样子。她性子您知道,面上冷,心里软,说不定……”
“她知道分寸。”顾明夜打断他,语气冷了几分,“杨玫是我放在‘堕天使’的人,她清楚该怎么做。你不用管她喜不喜欢,只盯着杨晚栀——别让她跑了,也别让她死了。”
“是。”Jack不敢再多言,“那我先去忙了,有情况再跟您汇报。”
电话挂断时,听筒里传来轻微的忙音。顾明夜捏着手机,指尖泛白。
他起身走到窗边,把习题册随手扔在窗台上。雨下得密了,冬青叶上的露珠滚下来,砸在石板路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想起三天前,Jack发来的照片。照片里的杨晚栀站在洛德特斯的码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正弯腰扛着个半人高的木箱。
箱子角磕在她胳膊上,渗出血来,她却只是咬着牙,把箱子往推车上挪。
头发被海风粘在额头上,侧脸瘦得尖了下巴,可抬头时撞见Jack派去的人,眼里却淬了冰,直勾勾地瞪着,像只被惹急了的野猫。
野猫?顾明夜嗤笑一声。她倒是有野猫的犟,却没野猫的机灵。
不知道离开顾家的庇护,她那点犟脾气在洛德特斯根本不值一提。
他就是要让她学规矩,学这世道的硬邦邦的规矩,学疼,学怕,学着低头。
只是……他指尖敲了敲玻璃,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他没告诉Jack,让杨玫带她,是因为杨玫是“堕天使”里唯一能让他信得过的人。
那女人172的个子,黑长直的头发垂在肩后,看着像个清冷的艺术品,手里却握着两把改装过的伯莱塔,枪术比酒吧里的保镖还利落。更重要的是,杨玫心细,不会像那些服务生一样,见了有钱人就把新人往火坑里推。
他就是……不想让她第一天就摔得太惨。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他冷哼一声,转身拿起习题册,翻开一页——上面是道解到一半的数学题,铅笔印在纸页上划得很深,显然是卡住了。
以前在学校时,她总爱卡在这里,每次都皱着眉戳着习题册骂“这题出得有病”,然后趁老师不注意,偷偷用胳膊肘撞他,低声让他“顾明夜,给我讲题”。
那时他总爱逗她,故意说“不讲,谁让你上课睡觉”,等她气鼓鼓地转过头,又把写满步骤的草稿纸塞给她,嘴上还硬邦邦地说“别抄错了,丢我的人”。
顾明夜的指尖在草稿纸的空白处停了停,突然觉得有些烦躁。他把习题册扔回书桌,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洛德特斯的“堕天使”酒吧里,杨晚栀正站在吧台前,手里捏着块鹿皮布,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面前的胡桃木吧台擦得发亮,木纹里却还留着点没擦干净的酒渍。杨玫站在她身后,172的个子微微俯身,黑长直的头发垂下来,扫过杨晚栀的耳尖,带着点淡淡的雪松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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