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语,像是期许,又似点明了未来可能再次交集的引线。
崔?心知已无法推拒,只得应道:“谢夫人成全。若侥幸得中,自当登门拜谢夫人今日青眼之恩。”礼数周全,却未应下画像之言。
管事妈妈陈大已退到门外安排车马事宜。崔?再次向王氏拜别。
当他转身走出暖阁门槛的刹那,目光状似不经意扫过廊下侍立的丫鬟。素琴那双盈满愧疚与关切的目光正灼灼落在他身上!她见崔?终于平安脱身,眼眶更红,嘴角却努力弯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弧度,随即又慌乱地垂下头。
崔?视若无睹,步履沉稳随陈大走向曲折的回廊深处。
出角门时,一辆挂着暗沉“李”字灯笼、装饰稳重大气的朱轮锦障马车已在门外肃立。车夫穿着厚实棉袄,头戴毡帽,身形精壮,神情恭谨。两名府丁分立车旁。
“崔相公请。” 陈大躬身相送,亲自为他撩开厚实温暖的藏青色绒布车帘。
崔?再无推辞,提着他那未动用丝毫的紫檀提盒,躬身钻入车中。帘幕落下,隔绝了枢府深宅的华丽光影与最后几道复杂的视线。
车轮碾过积雪渐消的青石路,平稳无声。车厢内设有暖炉,炭火正红,软垫温厚。崔?靠坐在锦缎包裹的柔软座椅中,闭目良久。提盒冰凉的棱角贴在手边。他缓缓睁开眼,透过细密车窗纱帘的缝隙,望向车外。
天色晦暗,暮色四合。远处外城贫民坊区的灯火次第亮起,昏黄微弱;近处豪门高檐下悬着华丽风灯,雪光下闪烁如星,却隔开了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
车行至离他租住深巷尚有一段距离的僻静街口,崔?忽然出声:“劳烦老丈停在此处即可。前方巷窄,恐污了府上车马,学生步行归家。”
车夫犹豫片刻,见崔?坚持,便在街角平稳停驻。府丁上前为他放下踏凳。
“多谢车马相送。”崔?下车,对车夫和府丁拱了拱手,声音清朗。那府丁深深一揖,不敢怠慢。
眼见朱轮锦车缓缓驶入夜色深处,马蹄声渐杳。崔?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冰冷的冬夜寒气瞬间包裹了他单薄的身躯。他提紧手中的提盒,头也不回地扎进那条幽暗狭窄、与枢府朱门判若云泥的深巷之中。
巷内寒气凛冽,风声呜咽。远处护龙河方向,隐约传来汴河夜航归船悠长的号角声,苍凉地刺破这沉沉的暮色。头顶无星无月,唯有一抹铁灰色的云层冰冷地覆盖着这座煌煌帝都。崔皓月的背影没入巷道深处的黑暗,孤清依旧,却也坚韧如墨中初成的寒梅铁骨。方才那暖阁锦绣、那惊鸿丹青、那掷地有声的拒绝……不过是浮华帝都的一缕尘烟。
他此刻唯一所求,便是陋室孤灯,一笔一墨,守住那份向寒窗铁砚处凿通青云路的孤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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