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内,新政的浪潮在短暂的阻滞后,以更汹涌的势头奔涌向前。郑国公府的倾塌,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引发了旧党阵营的剧烈震荡。欧阳修、石介(字守道)、余靖(字安道)等谏官,如同嗅到血腥的群鲨,以笔为刀,以口为剑,掀起了一场针对旧党重臣的猛烈弹劾风暴!
矛头直指王拱辰(字君贶)等夏竦一党的核心人物!奏疏如雪片般飞上御案,言辞激烈,证据凿凿,痛斥其“尸位素餐”、“结党营私”、“阻挠新政”、“祸国殃民”!朝堂之上,唇枪舌剑,硝烟弥漫。旧党不甘示弱,反诬新政派“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动摇国本”,更将矛头隐隐指向与欧阳修等人有文字往来、思想共鸣的年轻官员,其中……便包括了崔?!
“翰林院修撰崔?,与欧阳修过从甚密,常以诗文唱和,论政议史,其《论‘神道耗国’之祸》一文,更得欧阳修大力推崇!此子……恐为新党‘朋党’之羽翼!”夏党余孽的阴冷低语,如同毒蛇的嘶鸣,在暗处悄然传播。
仁宗皇帝赵祯端坐龙椅,听着朝堂上激烈的攻讦,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弹劾奏疏,眉头紧锁,心中烦闷不已。他深知新政乃强国之策,亦知旧党阻挠之私心。然“朋党”二字,如同悬在历代帝王头顶的利剑,让他如芒在背!他既不愿新政夭折,又深恐朝堂分裂,党争祸国。
目光扫过朝班中那位沉静如水、眉宇间带着书卷气的年轻翰林,仁宗心中微动。崔?……此子才华横溢,见识不凡,更难得是那份赤子之心与史家公允。然其锋芒太露,已卷入这党争漩涡中心。若再放任其身处风口浪尖,恐遭不测,亦或……被党争裹挟,失了本心。
“传旨。”仁宗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对内侍低声道,“翰林院修撰崔?,史才难得,当潜心修史,以继绝学。着其专司编修《太宗实录》,兼领崇文院《前朝藩镇割据得失考》编纂事。无旨,不必参与朝议。望其澄心守静,不负史笔。”
旨意很快传到翰林院。崔?跪接圣旨,心中五味杂陈。他明白,这是官家的保护,亦是……一种无形的禁锢!将他从新政与党争的漩涡中心,暂时剥离出来,安置在故纸堆中。官家是怕他锋芒太露,引火烧身,也怕他卷入党争,失了史官本分。
“臣……遵旨!”崔?叩首,声音平静,心中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苦涩与无奈。他抬眼望向窗外,紫宸殿的方向隐在重重宫阙之后。新政如火如荼,旧党负隅顽抗,边关烽烟未熄……这煌煌盛世之下,暗流汹涌,危机四伏!他多想执笔为戈,为新政呐喊,为社稷分忧!然此刻……他却只能困守书斋,埋首故纸!
西北边陲,泾原路,镇戎军防区。
秋风萧瑟,卷起漫天黄沙。残阳如血,将连绵起伏的黄土塬染成一片悲壮的赭红。狄青(字汉臣),这位以戴铜面具、骁勇善战闻名的泾原路经略安抚副使,正策马立于一处高坡之上。他身着玄色铁甲,外罩半旧战袍,铜面具在夕阳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此刻却布满血丝与忧色的眼眸。
他身后,是连绵的营寨与蜿蜒的土墙。远处,贺兰山的轮廓在暮霭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将军!”一名风尘仆仆的副将策马奔来,声音嘶哑,“派去催粮的第三拨快马……回来了!言道……转运使司那边……依旧推说河道淤塞,漕船难行!粮草……至少还需十日才能运抵!”
“十日?!”狄青猛地攥紧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一股冰冷的怒意与焦灼,瞬间席卷全身!他麾下数万将士,每日人吃马嚼,消耗巨大!粮草已断断续续拖延了十二日!营中存粮,早已告罄!如今士卒多以稀粥野菜果腹,战马羸弱!若再断粮十日……军心必溃!如何抵挡西夏铁骑?!
“混账!”狄青低吼一声,声音如同受伤的猛兽,带着压抑的狂怒,“河道淤塞?漕船难行?分明是有人从中作梗!克扣军粮!延误军机!其心可诛!”他想起朝中新旧党争,想起那些尸位素餐、只顾争权夺利的蠹虫!一股悲愤,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下方营寨,看着那些在寒风中依旧坚守岗位、面有菜色的士卒,心中如同刀绞。
“再派!”狄青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派最精干的斥候!持我令牌!昼夜兼程!直抵转运使司衙门!告诉他们!三日之内,粮草不到!军法从事!若敢延误……本将亲提三尺剑,斩其狗头!以祭军旗!”
“是!”副将凛然应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狄青勒转马头,望向贺兰山方向,目光深邃如寒潭:“李元昊……狼子野心,从未稍歇!我军粮草不济,士气低迷……此乃……天赐良机于彼!传令各寨!加派双倍斥候!严密监视西夏动向!所有将士,人不解甲,马不离鞍!枕戈待旦!随时……准备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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